◎郭昌平

     2002年9月，時任甘孜州人民政府副州長陳加林、州招商引資局局長周冬秀和我因參加在福建廈門召開的相關(guān)會議，并專門去了一趟吳文季的老家——福建省泉州市惠安縣的洛陽鎮(zhèn)。

     在那里，我們見到了吳文季的四嫂以及他的侄兒侄女，從他們那里我們才知道，吳文季回到老家之后就很難再提《康定情歌》的事了，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五叔與《康定情歌》的關(guān)系。有一天，吳文季的侄兒同吳文季一起下地勞動，遠處電線桿上的高音喇叭中正在播放一首歌。他侄兒當(dāng)時完全沒有放在心上，但吳文季卻一下停在了路上，他細心地聽，聽著，聽著，就跟著唱了起來。

     那天，吳文季的心情特別好，他唱完了歌就對侄兒講：“這首歌叫《康定情歌》，是我收集回來的?！笔聦嵣希瑓俏募镜闹秲簩俏募舅f的并不關(guān)心，只是吳文季那天愉悅的心情給侄兒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為五叔很久沒有這樣高興了，于是他才記下了《康定情歌》這個名字，他們才知道原來這首歌與他們五叔有關(guān)系。

      說來十分有意思的是，吳文季去逝20年后，相關(guān)部門要為他平反，卻找不到哪怕一個字的對他的處分決定。這“處分”可能只是當(dāng)時某一個人的一句話，便導(dǎo)致吳文季的人生從此改變，從中國人民解放軍總政治部文工團的歌唱演員被發(fā)配回鄉(xiāng)，直至1966年5月1日，年僅48歲的吳文季，便靜悄悄地病逝于老家一間土房之中。他收集了一首世界上最偉大的愛情歌曲，但他卻沒有時間去尋找愛情，去享受愛情，就這樣一個人孤零零地走了。

     時任泉州市委常委、宣傳部長的莊晏成先生說起這段往事也感慨萬分。他說正是因為恢復(fù)了黨的實事求是的基本路線，有了改革開放的大好氛圍，他才敢應(yīng)當(dāng)?shù)厝罕姷穆曇?，沖破條條框框，毅然絕然將吳文季的情況上報市委，從而為吳文季澄清了他的不白之冤，恢復(fù)了他的名譽。

     我們一行專門去了吳文季位于當(dāng)?shù)伉P窩山上的墓地，去悼念這位與康定十分有緣卻又無緣的朋友。說他有緣，是因為他連康定在什么地方，從來沒有去過，卻收集到了這首偉大的情歌，并讓這首情歌走出了大山，走向了世界。說他無緣，是因為他雖然收集了這首歌，但他生前卻沒有享受到這首歌為他帶來的哪怕一丁點的榮譽，也沒有與康定取得一點聯(lián)系，甚至差點被人遺忘了他對康定的貢獻。

     當(dāng)我站在他的墳頭時，可以說是百感交集。回來后，我便寫了一篇文章，真實的記敘了我當(dāng)時的心情，我把這篇文章取名為《一次遲到的對話》。

     我在文中這樣寫到：

    “又是一年陽春三月，想來福建惠安縣洛陽鎮(zhèn)后鳳窩山上已是一片桃紅柳綠了。康定卻不然，因其地處高原，春天的步伐總是要慢一點，草還沒有返綠，楊樹還在打苞，幾天前下的一場春雪還沒有完全融盡，墻角樹底總還藏著它頑強的身影。風(fēng)，已經(jīng)沒有寒冬時那樣刺骨，春的信息其實已經(jīng)悄悄到來。

     先生不認識我，因為你長我30多歲，你在世時，我還很小，當(dāng)我知道你就是搜集《康定情歌》的吳文季時，你卻早已離開了這個世界。雖然我們已經(jīng)陰陽兩隔，但我仍想與你攀談，我相信你的在天之靈是一定聽得見我的聲音。

    你實在是走得太早了，我那時才初中畢業(yè)，正是鬼怪橫行的時候，哦！我明白了，你一定是見不得這樣的世界，那層層的黑霧，那陰嘯的冷風(fēng)，你是受不了的。你是戰(zhàn)士，你是歌手，但那時是沒有歌聲的，《康定情歌》早已成為了‘黃色’，誰也不敢哼一下，他們說這‘情’字太壞，不準(zhǔn)唱，你能忍受這無情的日子嗎？你走了，連頭也沒有回一下。你就悄悄離開了這個讓你無法忍受的世界。好在你留下了《康定情歌》，我猜想你是有意留下的，你堅信大唱情歌的日子一定會到來。

    其實，我很小的時候就在唱《康定情歌》，因為它是我家鄉(xiāng)的歌，但這歌是怎樣走出去的，我也說不明白。后來不準(zhǔn)唱了，就更沒有人敢提這些，好長好長的時間，這首歌都快被人忘記了。終于有一天又發(fā)現(xiàn)有人在哼，接著就有人在唱了，才知道這世上的鬼怪都被人民打倒，春天又回來了。

    康定情歌是屬于春天的，隨著春的到來，這首歌越來越受到人民的歡迎，你可知道，好多人都在唱，不僅僅是咱們中國人在唱，連外國人也唱，他們到我們國家來演出，都唱這首歌，就是享譽世界的三大男高音到我們國家來也唱這首歌。那天在人民大會堂里，多明戈唱這首歌時，我們中國人有多自豪啊，全場的人都在鼓掌，都在合著一起唱。第二天，首都的媒體報道說，這場演出都快爆棚了，其熱情可想而知?！犊刀ㄇ楦琛返挠绊懺絹碓酱?，連人類到太空去找尋知音的宇宙飛船上也錄上了這首歌，你可知道，全中國的歌曲中，就只選了這一首，所以《康定情歌》已不只是中國的第一情歌，它已經(jīng)是宇宙歌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