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22年08月04日
◎劉璽娜
散步時想,這一路跟隨的花兒,是不是星星撒落凡間。要不然,葳蕤藤蔓拖拽出的一朵朵小花,咋那么像兒時夜空里仰望的北斗七星。
一場“飛天”的故事,演繹了幾百年的夢嵐;一道銀河,望穿了多少癡情的期盼。星兒,最終還是落到了凡間,化作花兒點(diǎn)點(diǎn),在晨風(fēng)中歡樂地舞蹈。
花兒們蹦跳著,朝一株山楂奔去。山楂樹早已結(jié)了果,果子含羞帶怯,澀澀青青。細(xì)看,葉子下面還藏了好多,多得不禁讓人擔(dān)心起來,那枝子能不能經(jīng)得住這一樹繁華?
每每看見山楂樹上的熱鬧,總要把腳步停下來,仰著臉,細(xì)數(shù)一線一線的光陰。鐘情這綴滿枝頭的山楂,可能是因了諸多往事,那往事比樹葉子還要稠,比這果子還要密。
伺候父親,院里是有一株山楂的。那時節(jié),秋風(fēng)把果子全都染紅了,紅得耀眼,紅得剔透,紅得不摻帶一絲雜質(zhì)。父親說話已經(jīng)很少,看著輸液管里一滴滴墜下的藥液,我能做到的,只有日夜的陪伴與守護(hù)。沉默時,我與父親的目光便雙雙透過窗子,看院里的那一樹山楂。
父親的臉很平靜,似在回憶歲月贈予的種種過往。此時,我多想時間能夠停住,這樣,我就可以留住我的父親了。
父親的手動了動,指了指外面的山楂樹。我立馬會意,走到院里,拿剪刀,輕輕地剪了兩顆紅果,放在父親的手心。握著那兩顆紅,心滿意足的笑就爬上父親的臉龐。父親的臉很瘦很瘦。
我想起,這棵山楂,是小時候,父親帶我栽下的。他挖坑,我鏟土;他澆水,我扶苗。山楂沒有辜負(fù)我們,每年都會結(jié)出許多果子,通紅通紅的。秋后,父親總要拿剪刀把它們輕輕剪下,收集到簸箕里,一顆顆洗凈,晾干,切片,拿來泡水喝。
不久,喧雜打破了小院的沉靜,熙熙攘攘的人們,說著話,站著,蹲或坐。有遠(yuǎn)方來的客人,也有近處的鄰里鄉(xiāng)親。那株山楂,果實累累,卻紅得低眉垂眼。不知道是誰,把一根白孝帶搭在了山楂樹的枝子上。山楂樹用力擎著身子,支撐著,綠葉的密,果實的多,似乎也透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凄涼。
父親去了,那個小院再沒有回去過。不為別的,是怕觸景生情。只是此時,異鄉(xiāng)的這一株山楂,長滿了果子,像極了我的心事——多,密,悄無聲息,昂著頭,把一串串的思念舉向了天空。
父親可能是到天上去了吧,變成一顆星,閃呀閃的。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掉下來,長成女兒身邊的一朵花,開心地笑;或者是她每天經(jīng)過的一顆山楂果,撐著通紅通紅的臉,圓圓的。
我想,父親并沒有離去,他只是留在了另一段時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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