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17年02月10日
■若荷
知道“壓歲錢”三個字的意思時,我已經(jīng)六七歲了,剛懂得一角錢的用處和一分錢的份量,會把一塊糖的錢攢起來,攢到能買一個演草本時,然后拿著它到書店里去左顧右盼一番。
有一年,母親領我去她的一位好友家,女主人是位很和藹的阿姨,因為是新年,阿姨就給我五角錢當壓歲錢,母親好像覺得她也應該給,就又每人給了我們幾毛錢,算是補的壓歲錢,從此這規(guī)矩延續(xù)了下來。有了壓歲錢,我就不用向母親要那幾角錢買雜用,而是把壓歲錢存起來,細水長流地用來買紙筆。
通常這時除夕已過,初一剛剛來臨,窗外陽光明媚,家里家外一派祥和,全家人早早起床,大人小孩換上新裝,看著面帶微笑的父母,一種美好的預示出現(xiàn)了,這就是馬上就有一份壓歲錢,仿佛那些錢,從母親那親切的笑容里走出,即將鉆進每個孩子的懷抱。
那時候,我家住在公社機關大院里,爺爺奶奶在外地,家里的長輩只有父母親,所以拜年的方式簡單些。我曾見過農(nóng)村家庭的孩子拜年的情景。有一次去同學家拜年,見她家堂屋里安了張八仙桌,桌面和桌子周圍已掃除一新,椅子上還搭了兩塊帶背的坐墊,等老人們在太師椅上坐好,一家人在地上站齊全,拜年的儀式開始了。
事先教好的吉祥話說完,一個個頭叩過去,老人們才從懷里掏出備好的壓歲錢,根據(jù)孩子年齡的大小,有的三毛,有的兩毛,收到壓歲錢的孩子在房間里高興地跳躍。等家里拜完年,還要到前后左右鄰居家、本族親戚家拜年,家里有些積蓄的人家,還要給近親晚輩壓歲錢,所以大年初一的孩子,都愿意逢人磕頭,特別是見了長輩們。
壓歲錢是每個孩子都向往的事,時間離年還很遠,壓歲錢就成了大人與孩子交談的話題。父母們在這時往往要約法三章,比如要求孩子們配合大人做家務,年底成績要考好等等。故而年假前的半個月,孩子們的表現(xiàn)都不錯。不過大人說時是一臉的嚴肅,說過之后就忘了,大年初一的壓歲錢還是平等對待,不分厚薄。只是熱愛勞動的孩子值得表揚,考不好的孩子得用勞動去彌補,這樣的教育,不乏父母的智慧。
就是由于生活窘困,拿不出壓歲錢的家庭,父母也不會讓孩子失望,他們總會想法子給孩子們一個驚喜,一份童年快樂的記憶。比如我的同學三妮家,父母就從不給壓歲錢,只給孩子買上一串“花喜團”,五分錢一串,用一根棍挑著,掛在每個人的床頭上,“花喜團”——它的寓意就十分深遠。
“花喜團”是用炒好的糯米做成的,用炒熱的糖黏在一起捏成團,染上紅花綠葉,間隔穿成串,懸在高處,又能吃,又好玩。汪曾祺曾在《炒米和焦屑》中寫過這物件,他說他們家鄉(xiāng)稱這種吃食叫“炒米糖”,加熱加糖后發(fā)黏,一塊塊切成長方形。也有搓成圓球的,叫“歡喜團”?!皻g”和“花”的音相近,或許是方言口音的誤差。
小時候盼過年,除壓歲錢,作為一年到尾的獎勵,父母還給我們買小人書,買女孩子喜歡的頭花,像紗一樣的布,染成五顏六色,經(jīng)過剪裁加工出來的絹花。進了臘月門,集市上賣絹花的到處是。有人把一塊布掛在沿集的墻上,再把各種絹花插在布上,就像一張彩色的掛毯,五顏六色,春意盎然,煞是好看。
那時的年集上有年畫,紙花,絹花,有年糕,有糖葫蘆,有煙花爆竹,唯一沒有看見有人賣鮮花,一切鮮活的東西,都用手工藝品替代了。
光陰荏苒,時光如梭,一路成長,不知撒下多少陽光歡笑,而如今的孩子們,盡管收到的壓歲錢百元千元,但是與我們的童年相比,似乎并不比那時更加欣喜。
早上醒來,在那熟悉的桌角上,一摞厚厚的紅包中,新歲的祝福依然殷切,毫無二致,倒是多了些虛榮和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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