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網(wǎng)記者  唐闖 文/圖 
    在石渠縣色須鎮(zhèn)紅旗一村，人們在一片黑土灘上播種自己的家園之夢。
    一
    2014年4月的一天，日頭又走到了落山的時刻，按時吹起的旋風，在石渠縣色須鎮(zhèn)紅旗一村上千畝的草場上肆虐，來往的車輛迅疾淹沒在一片沙塵中不辨方向。在一片昏暗之中，兩個影子走出搭建在一片黑土灘上的帳篷，向居住在這里的牧民家走去，他們一個是時任石渠縣委副書記的羅林，另一個是石渠縣畜牧局長尼克月哈。
    幾天來，他們和牧民之間的“談判”絲毫沒有進展。居住在這里的牧民們死活也不相信，這片連草也不肯落腳的地方，還能放牧牛羊，還能辦起合作社，發(fā)展畜牧加工業(yè)。
    在牧民眼里，黑土灘是難以改變的。
    這些天，羅林和尼克月哈做了一個統(tǒng)計，隨著生態(tài)環(huán)境的惡化，草場慢慢退化為黑土灘，前往遠牧點放牧的牧民開始減少，他們只能在蟲草季節(jié)挖蟲草賺取收入。由于缺乏技術，無法外出打工謀生，一年中剩下的日子，這些牧民就靠著國家給的補助過日子。
    與此同時，另一些不好的現(xiàn)象正在村里慢慢抬頭。民間借貸開始在牧民之間發(fā)生。羅林和尼克月哈聽說，這種借貸的利息很高，借貸100元的利息為10元，最低也達到了5元。他們無法想象，長此以往，如果欠債無法還錢，牧民之間將會發(fā)生什么。
    一切問題的根源在眼前這片黑土灘里。羅林和尼克月哈相信，如果黑土灘長出綠草，牧民們會回來的。這些天，他們了解到牧民們沒少往黑土里拋撒牧草種子，可這黑土灘像一塊鐵板，就是不長草。
    “要讓牧民們看到草長出來。”羅林和尼克月哈意見一致，這些天，紅旗一村和黑土灘的情況摸得也差不多了，思路在他們心里逐漸清晰起來：先恢復生態(tài)，讓黑土灘長出綠草，這是根本。然后，再成立畜牧合作社，引導牧民們發(fā)展生產(chǎn)。他們準備把這個想法向縣里和州上匯報。今天，他們再次去和牧民們“談判”，就是準備告訴紅旗一村的牧民們，他們要繼續(xù)呆在黑土灘上，直到這里長出牧草。
    隨后的15天，黑土灘上又多了幾頂帳篷，羅林和尼克月哈帶著縣里的技術人員吃住在這里，跟著他們在黑土灘播撒牧草種子的牧民開始增加。牧民們發(fā)現(xiàn)，這一次播種的方法有些不同，牧草種子撒下之后，幾臺紅色的拖拉機輪番在黑土灘上發(fā)力。15天過去，牧民們發(fā)現(xiàn)：草真的長出來了。
    這是兩年前，發(fā)生在石渠縣色須鎮(zhèn)3000多畝黑土灘上的一幕。那時候，沒有多少人相信，黑土灘會變成綠草如茵的牧場；沒有多少人相信，合作社真的會在這里落地生根。
    二
    2015年7月，3000畝黑土灘早已不見蹤影，藍天下，綠草盈盈。草原生態(tài)保護示范區(qū)的牌子格外醒目，網(wǎng)圍欄牢牢守護著眼前的一切。
    澤讓多登帶著妻子和孩子從青海黃忠地區(qū)回到了石渠縣色須鎮(zhèn)紅旗一村。19年來，作為紅旗一村的上門女婿，為了生存，他和家人像候鳥一樣，在青海和石渠之間遷徙。
    往年的蟲草季節(jié)，澤讓多登匆匆回來，挖完蟲草，有了一些收入后，他們又匆匆離開。
    不久前，合作社成立的消息，傳到了澤讓多登一家耳中。澤仁多登聽說，一些牧民通過牲畜入股合作社，另一些牧民通過草場入股合作社，如果自己手里有技術，還可以入股合作社。澤仁多登是青海黃忠人，相比石渠海拔低，出產(chǎn)豐富。澤仁多登擅長種植，且蔬菜種植技藝精湛。這一次，澤讓多登和妻子商量后，決定留在紅旗一村。
    同村的牧民弟弟，由于先天小兒麻痹，右腿留下殘疾，多年來只能靠著一支拐棍出行?？删褪沁@樣一個人，卻能熟練操作拖拉機，還能電焊，制作水泥柱，種得一手好牧草。但在過去單純的牧業(yè)經(jīng)濟模式下，無論是澤仁多登還是牧民弟弟，都難有作為。
    合作社的成立，讓兩個人碰到了一起。兩人開始籌劃，如何圍繞牧場生態(tài)，結合自己特長，發(fā)展蔬菜大棚種植。
    “縣里很支持我們的想法。”站在蔬菜大棚里，回憶當初，弟弟不勝感慨。離他不遠的地方，澤仁多登正在打理西瓜秧苗。在他們頭頂，十幾盆鮮花正在盛放。作為合作社最為得意的項目之一，弟弟和澤仁多登的蔬菜大棚讓牧業(yè)項目和農(nóng)業(yè)項目實現(xiàn)了很好的結合。
    走出蔬菜大棚，來到標準的喂養(yǎng)牲畜冬棚里，只見菠菜、土豆、茄子、蘿卜長勢喜人。去年冬天，待在暖棚里過冬的牲畜留下了營養(yǎng)豐富的糞便。夏季到來，它們離開這里，去了遠牧場。閑置暖棚被利用起來，幫助各種蔬菜生根發(fā)芽。而這些蔬菜多余的葉子又會被有效利用起來，給牲畜提供食料。
    2015年，牧民弟弟收入達到5萬元。有一年，弟弟全家出動挖蟲草，只收入了3萬元。澤仁多登收入了3萬元，比往年多收入2萬元。
    “合作社調動了牧民的積極性，不再被動地靠天吃飯。”尼克月哈說，在合作社，每個人都可以發(fā)揮自己的一技之長，實現(xiàn)增收致富。
    “我們必須多種草，沒有草就沒有牲畜，沒有牲畜就沒有蔬菜的肥料。”牧民弟弟不希望綠草地再變成黑土灘?，F(xiàn)在，加入合作社的村民又忙著在一些退化的草坡上種草，并取得了成效。
    為了帶動牧民種植牧草的積極性，細化責任，在石渠縣委、政府的統(tǒng)一安排下，合作社變大圍欄為小圍欄。根據(jù)牧民家中牲畜數(shù)量，小圍欄的面積分別為20畝到100畝，分為數(shù)等，交由每戶牧民管護，不上心的牧民無法收獲豐厚的牧草。
    三
    2016年7月，高寒的石渠迎來一年中的黃金季節(jié)，牧草青蔥，廣袤草原開闊舒坦。在紅旗一村合作社的牧旅結合點內，一頂傳統(tǒng)黑帳篷內，展出了不少與游牧生活相關的生產(chǎn)器具，供前來游玩的人們駐足欣賞。
    一連幾天，紅旗一村村長公秋澤里迎來送往了不少來自內地的客人。游客在品嘗牧區(qū)特有飲食的同時，親身感受到了游牧生活的特別之處。
    “牧業(yè)文明有著悠久的歷史，合作社牧旅結合的項目，不僅有助于牧民增收致富，也能很好展示牧業(yè)文明，保護和傳承本地特色文化。”公秋澤里相信，生態(tài)改善，草場恢復，帶來的絕不僅僅是牧民收入的增加。
    一項數(shù)據(jù)顯示，石渠縣色須鎮(zhèn)紅旗一村前往遠牧場放牧的牧民，從去年的20戶增加到了47戶。如今，當初不少懷著遲疑態(tài)度的村民也積極申請加入合作社。合作社已由最初的14戶增加到了現(xiàn)在的24戶。
    “合作社規(guī)模擴大，證明立足于生態(tài)謀發(fā)展的觀念正符合牧區(qū)實際，得到了更多牧民的認同。”當天，羅林又召集相關干部，共同商量制作鷹架的事。他們計劃自己制作更簡易有效且成本更低的鷹架，引鷹滅鼠。據(jù)了解，經(jīng)當?shù)馗刹總兎磸驼撟C，這種鷹架高度宜在2至4米左右，適合飛鷹突擊。2014年，羅林和干部們從自己的出差費里共拿出上萬元，交給施工隊，用于黑土灘的筑壩飲水工程，以利生態(tài)恢復。
    自從被鄉(xiāng)親們選為村長，公秋澤里放棄了許多外出掙錢的機會。2014年，妻子病了，公秋澤里忙于在黑土灘種草，沒來得及陪妻子去西寧看病。至今，妻子仍心有怨言。但想到黑土灘變成綠色草原，想到剛剛成立的合作社，想到收入剛剛有點起色的父老鄉(xiāng)親，公秋澤里繼續(xù)埋頭打理合作社的各種事情。
    在曾經(jīng)的黑土灘，石渠人正在用雙手經(jīng)營自己的家園。在這里，“生態(tài)”二字的含義遠遠超出了它的本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