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先棗

    已是四月底，雅礱江上覆蓋的厚冰漸次化開，江兩岸的農(nóng)家也開始備耕。照例， 鄉(xiāng)干部們按照上面的指示，又組成了若干工作組分頭到名叫多角的生產(chǎn)隊，去檢查和督促春耕。其中一組所要去的生產(chǎn)隊，坐落在雅礱江東岸一側(cè)。那一日，太陽剛剛照在山尖。這七人的工作組離開已檢查完畢的生產(chǎn)隊，沿著江邊的小路，往另外-個生產(chǎn)隊從趕去。雅礱江的江面上，浮冰連綿不斷，江水略顯濁色，有沉渣不時翻上浮冰，冰臟得斑斑點點。大塊的浮冰有半間房屋那么大，也有的，只有張馬墊子那么大。也有的只有拳頭大小、或只有指尖大的只能算是冰渣，算不得冰塊了。沉沉浮浮，浩浩蕩蕩，擠成一路緩緩朝下游流去。流到江面冰層還沒有完全化開、化斷的地方，浮冰就堆積起來。江水回著、旋著，就漫上了岸邊的小路。雖然不在乎漫上小路的那點水，但馬卻不得不放慢腳步，試探著在水里邁腿。人呢，就松了韁繩，極目兩岸，欣賞雅礱江化凍開江的壯景。忽然有人喊：快看江中間的那塊大浮冰里夾著一個東西。大家一齊朝一個方向望去，果然，在一塊大浮冰中有一個灰不灰、褐不褐的東西。再細(xì)看，有人就大叫起來：那是頭鹿子，夾在冰層中的是頭鹿子!冰中凍著鹿子!一行七人興奮起來。

    這真是怪事，有人嘆道。馬上就有人接口解釋說：其實并不怪，這頭鹿一定是去年冬天掉下去的，那時，剛結(jié)了一層還不太厚的冰，這頭鹿或許是想從冰層上走過去，也說不一定是來飲水，不想?yún)s陷進(jìn)冰層，用盡力氣也沒有掙扎出去，就這么凍在冰層中了。直到大地轉(zhuǎn)暖，春天化凍這才露出水來。七人中立即派出一人到最近的村莊里去，想法找條牛皮船和木桿繩索一類的東西。過了-會兒，一位船家真的頭頂著一條牛皮船趕來了。七手八腳，幾個人把牛皮船放進(jìn)冰塊亂撞的江水中，一人掌舵，兩人劃槳，費了不少時間，到底把牛皮船劃到了那塊凍著鹿子的冰塊邊。又費了很長時間，才把鹿子周圍的冰打掉了大部分。這才將繩索套住一條鹿腿，一人依然掌舵，一人劃槳，還有一人拉著鹿，把擋路的冰塊撥開一寸，往岸邊靠攏一寸，直到中午過去了，才把那頭鹿子弄到了岸上。這是頭巨大的母鹿。毛皮被水浸泡得很脹，身上的毛用手一抹就掉。但皮子完好無損，剝開來，鹿肉鮮紅而無臭氣。一行七人連上船家共是八位，大家都是獵物的得主。把肉分為均勻的八堆。叫一人轉(zhuǎn)過身去，背后有人就指著一堆鹿肉問：這是誰的。那人也不回望一眼，嘴里隨便點出一人的姓名，點到誰，誰就是那堆鹿肉的得主。分了肉再分皮，議定這張鹿皮價值二十四元，得皮子的人給另外七人每人三元，皆大歡喜。一行人興高采烈，趕到一個生產(chǎn)隊，在生產(chǎn)隊保管室里住下來，派一人去供銷社打來散裝白酒，煮了鹿肉，著實樂了一個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