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原創(chuàng) 2024年11月21日
◎魏益君
隨著天氣的日漸轉(zhuǎn)涼,鄉(xiāng)下的老母親又開始了她一年一度的固定活動——套制新棉被。那些熟悉而溫馨的場景,隨著母親手中銀針的穿梭,我的思緒也隨之飄向了遙遠的記憶深處。
在那個物質(zhì)并不充裕的年代,我們家是一個典型的大家庭,兄弟姊妹五個,加上父母,一共七口人。夜晚降臨,一張大床成了我們共同的避風港。父母總是緊緊摟著最小的弟弟,給予他最多的溫暖與安全感;姐姐和妹妹則相擁而眠,彼此依偎;至于我和二弟,則只能共用一張略顯狹窄的床鋪。那時的冬天,寒風凜冽,家中的棉被是用舊棉花填充的,外面裹著粗糙的布匹,盡管厚重,卻難以完全抵御刺骨的寒冷。尤其是二弟,睡覺總愛翻來覆去,時常把被子蹬到一旁,連帶著捂在上面的棉衣棉褲也一同滑落至床下。在這樣的寒夜里,我們常常為了爭奪那一絲溫暖而掙扎,有時甚至大半個身子都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凍得直打哆嗦。
為了減輕二弟的寒意,我索性決定和衣而睡,將自己那份本就微薄的被子大部分都讓給了他,自己只蜷縮在被子的一角。然而,就是這樣的犧牲,讓疾病來襲。某個寒風呼嘯的夜晚,我終于因長期受寒而病倒了,高燒不退,母親得知真相后,眼中滿是心疼與無奈。她自責地認為是自己作為母親的失職,于是毅然決然地將她和父親的棉衣棉褲也加到了我們的床上,試圖用這種方式彌補那份缺失的溫暖。
然而,新的問題也隨之而來。長時間不脫衣服睡覺,我和二弟的身上竟開始滋生了虱子。這些小家伙無孔不入,一旦鉆入被窩,便肆意妄為,讓我們在夜晚飽受瘙癢之苦,皮膚被抓出一道道血痕,慘不忍睹。
面對這一困境,母親每晚都會在睡前生起一堆火,小心翼翼地將我們的被子放在火上烘烤,企圖用高溫消滅那些可惡的虱子。當聽到虱子在火中發(fā)出“啪啪”的爆裂聲,我們心中便充滿了期待與希望。然而,事實證明,這種方法雖然有效,但無法徹底根除虱子,它們仿佛有著頑強的生命力,不久便又卷土重來,滿床皆是。
一次母親外出串門未歸,我和二弟決定自己動手烤虱子。由于缺乏經(jīng)驗,我們未能掌控好火候,等意識到不對勁時,被子已經(jīng)燃起了火苗。驚慌失措中,我迅速將被子浸入水缸,雖然火勢得以控制,但被子卻已面目全非。
母親歸來,看到我們驚恐的眼神和那片被燒毀的棉被,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最終無聲地滑落。她喃喃自語:“這都是因為我們家太窮了,缺衣少穿,連被子都少得可憐,才會生虱子??!”那一夜,我們兄妹倆緊緊依偎在父母的被窩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與安心,直到天邊的第一縷曙光照亮了整個房間。
次年春天,母親下定決心要改變這一切。她將家中的田地全部種上了棉花,誓言再也不讓孩子們受凍。秋天,當那一片片雪白的棉花在陽光下綻放時,我們知道,這個冬天將不再寒冷。母親用新收獲的棉花為我們套制了兩床柔軟舒適的棉被,還為我們每人縫制了一件嶄新的棉衣。當我們鉆進那溫暖的被窩,嬉戲打鬧時,母親的臉上綻放出了如棉桃般燦爛的笑容。
從那以后,無論歲月如何變遷,母親每年都會種植棉花,為我們準備新棉被。無論是我們分床而睡,還是離家求學,母親的愛始終伴隨著我們,溫暖著我們。
當我與愛人步入婚姻的殿堂時,母親更是精心挑選了最好的棉花,為我們套制了幾床新被褥。雖然愛人初時覺得它們外觀樸素,不夠時尚,但在實際使用中,他才深刻體會到母親手工制作的棉被遠比市面上那些花哨的被子更加柔軟、溫暖。從那以后,愛人再也沒有買過被子,而是對母親的手藝贊不絕口。
每當蓋上母親親手套制的新棉被,我的身心便仿佛被一股無形的暖流所包圍。我不知道這究竟是因為被子本身的溫暖,還是因為它承載著母親深沉的愛與關(guān)懷。但每當接過母親送來的被子時,我的心中都會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虔誠與溫暖。
那棉被的味道,不僅僅是棉花的味道,更是母愛的味道,它穿越時空,跨越歲月,永遠鐫刻在我的心中,成為我生命中最寶貴的記憶之一。
最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