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新會

在激昂跳蕩的旋律中，突然闖入了一位盛裝舞女，她手捧酒壇，挑逗性地伸到了舞男嘴邊，舞男目光迷離，卻不伸手，只將身子朝后仰去，張嘴接酒，舞女將壇中的葡萄酒悉數(shù)倒入他的口中，又逗引了舞男一番。舞男被女子迷得神魂顛倒，追著要攬女子入懷，女子輕巧如貍貓，東躲西閃，巧笑著跑下了場。隨后，舞男搖身一變?yōu)樽砭普?，佯裝東倒西歪，舞步看似凌亂實而很有節(jié)奏，這種似醉非醉，似醒非醒的舞蹈，看得人人瞠目結(jié)舌。五弦琵琶鏗然一聲停息，舞步戛然而止。“好！好！生平未見！”“奇，奇，太奇了！這才叫征服者反為被征服者所征服?！避迗耘c苻融大笑著高聲贊嘆道。

一向正襟危坐的王猛也被迷倒了，這樣的歌舞有種攝人魂魄的魔力，讓你放下一切枷鎖，只想隨心所欲地享受人生的歡愉。

姚萇笑道：“天王，剛才的《胡騰舞》馬馬虎虎，下面的《胡旋舞》那才叫銷魂蝕骨?！?/span>

舞場中間鋪上了一張華美的圓毯，一位正值妙齡的龜茲女子，濃妝艷抹，頭戴花冠，上身半裸，以紗遮面，扭動著纖細的腰肢，款款走上前來。那一對圓圓的乳房，挺拔如雪峰，呼之欲出。腰際之下系著色彩鮮艷的紗裙，薄如蟬翼，裹著結(jié)實修長的雙腿，略一走動，便春光乍泄。站定之后，舞女左右顧盼一番，沖著正中的苻堅嫣然一笑，目光撩人，苻堅險些酥倒。隨即，舞女雙手舉過頭頂，側(cè)身、扭頭、提臀、擺胯，做好了起舞的準備，也把身體的山山水水恰到好處地展示出來。

然而，世間之事有時就是這樣殘酷而現(xiàn)實：一件大的事件能夠改寫歷史發(fā)展的走向，而一樁不起眼的小事，也會改變歷史人物的命運。如果不是后來苻堅淝水慘敗，走到了窮途末路，他與姚萇也許就不會發(fā)生后面的讓人痛惜的故事。而這些，苻堅、王猛、蘇道質(zhì)又怎么會預料到呢？不過，目前有一點可以肯定，姚興這段時間一直就待在長安城附近，村子里出現(xiàn)的胡人官兵也絕對就是姚興的人馬。他們究竟要耍什么陰謀詭計呢？

無論如何，得趕快把蕙兒嫁掉，以蕙兒剛烈的性子，萬一落到了賊人手里，恐怕兇多吉少。

亂世情

天下太平，馬放南山，秦王宮里歌舞升平。

苻堅卻與王猛再次疏遠起來。因為王猛勸他把慕容沖放出宮。

當年，燕國十五萬主力被秦王猛所滅，苻堅隨即以十萬大軍包圍其都城鄴城，把僅僅存在了三十三年的燕國滅掉。燕被滅，一些皇族被作為戰(zhàn)利品帶到了秦王宮，這其中就有中山王慕容沖和他的姐姐清河公主，以及慕容垂的愛妾小段氏。

小段氏出身低賤，善于察言觀色，一見到苻堅便刻意討好。原本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中山王和清河公主，如今成了階下囚，依然派頭十足，鎮(zhèn)靜自若，坦然地等候著苻堅的發(fā)落。

鮮卑人膚色白皙，身材修長，清河公主更是漂亮得不可方物，所以苻堅一眼就看中了十四歲的清河公主。誰知，苻堅懷抱著姐姐，同時也喜歡上了十二歲的弟弟慕容沖，因為慕容沖的美同樣讓人無法抵擋。

于是，這對姐弟就被同時納入了苻堅的后宮。歷史上擁有姐妹花的帝王不少，但同時寵幸姐弟花的很罕見。

時間長了，苻堅寵幸他們姐弟倆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人們都以異樣的目光看待他們。苻堅為了掩人耳目，特意讓慕容沖住進了阿房宮。但是紙里包不住火，很快，長安有民謠說：“鳳凰鳳凰停在阿房。”苻堅聽到了，依然我行我素。他左擁右抱，愜意無比，但慕容沖卻感受到了難以啟齒的羞辱，一顆復仇的種子埋在了少年的心底。苻堅只顧著自己快活，根本就沒有看見慕容沖眼神里的落寞?；蛘撸匆娏艘惭b作看不見。階下囚本來就是任人玩樂的東西，茍活在宮里總比發(fā)配到流沙受苦好一些！

也許，慕容沖真的有一種攝人魂魄的魔力，他那世間罕有的龍陽風姿，讓一個崇拜儒家文化、志在一統(tǒng)天下的霸王，忘記了先賢的諄諄教誨，失掉了問鼎天下的雄心壯志，將股肱重臣的肺腑之言拋在腦后，無視被憤怒和屈辱氣紅了眼睛，正在虎視眈眈地盯著他的寶座的鮮卑鐵騎。苻堅一門心思只想要把慕容沖藏起來，藏在只有自己看得到摸得著的阿房宮，成為他一個人的臠童。

不久，“一雌復一雄，雙飛入紫宮”的童謠便在長安城傳得沸沸揚揚，朝野上下對此議論紛紛，但誰也不敢開口勸告苻堅。后來，民間有了更為難聽的話語——這對同父異母的姐弟倆常常躲在內(nèi)室說著悄悄話，互相撫摸身體，甚至有亂倫之舉。

國家大小戰(zhàn)事不斷，苻堅要是這樣胡鬧下去，可是要亡國的呀！但是，這些宮闈密事是天王的家務事，大臣還是少插手為妙，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苻融去勸苻堅。畢竟人家是親兄弟，大臣是外人。苻融因為得不到蘇蕙，心中暗恨王猛，懶得去碰壁。他覺得天王貴為一國之君，擁有至高無上的權(quán)利，寵幸一對姐弟花有何不可。

苻融近日心情大好，姚萇送給他的那對絕色美人讓他很是受用。他對于老師所托，表面上還是應付了一下。王猛看穿了這是一對好色的兄弟，卻毫無辦法，只能暗暗心焦。姚萇送來的美人熱情火辣，夜夜承歡，苻融一夜連御二女，風流快活，經(jīng)常躲在王府之中不愿出門。哥哥真可憐，不僅要每日早早上朝，還要聽王猛等人的勸諫。漢人真迂腐，講究什么“文諫死，武戰(zhàn)死”，不好好活著享受人生，盯著主子的被窩多可笑。苻融自己尋歡作樂還來不及呢，對哥哥被窩里的事情，當然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王猛憂心忡忡，一逮著機會，就提醒苻融去勸苻堅。次數(shù)多了，苻融就煩了，每次一看見老師王猛就遠遠躲開了。這與以前每遇大事都要畢恭畢敬地向王猛請教，簡直判若兩人。

王猛快過生日了，苻融準備給老師送一份大禮。這天，王猛下朝剛回到府中，苻融便把自己身邊兩個最擅長風月的歌姬送來了。王猛知道送回去不妥當，便優(yōu)哉游哉地吃完老妻親手所做的一碗壽面，像往常一樣，坐在燈下讀書。王猛一直宿在老妻房中，對于家中諸事，他從不插手，只讓老妻把兩個歌姬安頓好就可。王猛雖然住著相府，但家中就三五個看家護院的老家人和夫人的幾個貼身丫鬟，府中的房屋大多上鎖，飯菜也極其簡單，甚至不如一般殷實人家。兩個年輕貌美的歌姬在王猛家里熬不住，派人捎口信給苻融。苻融想起歌姬平日的好處，只好恭維了一番老師，接回了歌姬。這兩個歌姬好久沒有吃到肉食了，回到苻融身邊簡直就像從貧民窟中回到了富豪區(qū)，直把苻融夸得天花亂墜。夜里，倆人梳洗打扮妥當，配好了催情藥酒，早早派丫鬟去請苻融，三人飲酒作樂之后共度良宵。二女把苻融伺候得欲仙欲死，連第二天早朝也給忘了。苻融沒有想到二女如此妖嬈，哪里知道二女是怕苻融再把她們送給王猛，故而托人買了春藥，暗暗加在酒中，夜夜勾引他來喝。

國家剛剛太平，這兄弟倆就沒有了人樣，王猛干著急沒辦法。苻堅寵愛慕容沖，偷偷去嘗個鮮也無可厚非，因為氐人本就不大講究禮義廉恥，男風亂倫之事，司空見慣。苻堅卻偏偏要把中山王慕容沖關(guān)進阿房宮，堂而皇之地享用，鬧得天下人人皆知。這種羞辱怎么能讓鐵騎天下無敵的慕容氏忍受得了？慕容垂等人已經(jīng)羞于上朝議事，一場宮廷斗爭眼看一觸即發(fā)。王猛實在看不下去了，他冒著生命危險，苦口婆心地勸告苻堅說：“慕容沖好歹是個鮮卑貴族，天王納他充實后宮，必然激起鮮卑人的反心。” 苻堅低頭不語?；貙m之后，苻堅徑直沖進了清河公主的寢宮，撞破了姐弟倆的好事，苻堅氣得提著劍要殺掉他們倆。慕容沖溜之大吉，清河公主跪下求情，苻堅一看見美人梨花帶雨的樣子，心又軟了，便原諒了他們。慕容沖擔心自己性命不保，跑到慕容垂府中尋求庇護，順便又加油添醋地說了苻堅和小段氏的風流韻事，慕容垂氣得要死，發(fā)誓要報奪妻之恨。慕容沖躲在慕容垂府中不露面，暗中出謀劃策，想要除掉苻堅。慕容垂一面派重兵把守府中，一面召集舊部，調(diào)兵遣將，準備迎戰(zhàn)苻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