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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日光浴

甘孜日報    2021年12月10日

◎ 葡萄

讀洪晃的書不是一個偶然,盡管我確實是因為在穿城而過的地鐵上無聊,想找個輕松的讀物打發(fā)時間,才讀了它的。但早幾年,看到她那張大臉在寧瀛導(dǎo)演的電影里猙獰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吃相兒,我就覺著這個女人不簡單。到后來竟在姜文的《一步之遙》里興奮地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女皇帝,我已經(jīng)看她頗為順眼,甚至愿意為她鼓掌了。

不過,在書中文字的表述里,她可是頗不享受拍電影的。她的朋友一致認為,這只圓圓的大鼻頭才是洪晃靈氣的所在。吹胡子瞪眼之間,一張一弛,皆是才氣。一旦化了妝,照大眾審美的標準用陰影和高光化成了擁有細長鼻梁的大美女,立馬成了木偶人,連說笑都不會了。變漂亮,居然還有人不答應(yīng),實在是種超規(guī)格的“禮遇”。這是說,她洪晃有本事照自己真實的樣子活出活色生香、活出生動可愛、活出尊重贊美。不論時尚怎么樣,她的美是因為她是她自己。

可就是這么一個人,卻辦著一本教人怎么捯飭、怎么消費的雜志,還辦得頭頭是道。一面賣著廣告,一面跟讀者掏心掏肺,主張時尚并不膚淺,而且絕對不只是衣服和吃喝玩樂——時尚代表了每個人的生活態(tài)度。幾經(jīng)波折,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她到底把一個實用主義的女性刊物襯上了理想主義的底色。由此,她可以不必再回答文化人干嗎要看一本時尚雜志的問題。不把人當(dāng)傻子,是她對人、對生活美學(xué)的基本尊重。

然而在書名中,洪晃卻把自己的生活定義為“非正常”的。其潛在的話語對象大約是“外人”——局外人。她說她還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jīng)坐在大奔里痛哭,不為別的,只為了自己還這么年輕就富足得沒有追求了,生活實在太沒有意思了。這樣的日子,普通人無法想象,難以企及,自然覺得很不正常。可對她自己來說,章士釗的外孫女、章含之的女兒、喬冠華的繼女,并不是往自己臉上貼金;相反,這就是出身,這份得天獨厚的環(huán)境其實是與生俱來的,再沒有比這更“正?!绷?。

而真正意義上的“不正?!?,恰恰是她從史家胡同51號走出來后,才慢慢習(xí)得的。如果說,從年少時作為紅小兵空降到美國當(dāng)小留學(xué)生,到回國做插班生念英文,乃至再度到美國名校讀大學(xué),都是家人為了女兒前途著想一手安排好的;那么做雜志、做出版人的這條陌生而艱辛的道路,恰恰是洪晃自個兒拍板決定的。正如她對自己求學(xué)生涯最大收獲的總結(jié):“教育的價值是被教育的人能夠問‘為什么’,能夠獨立地找到答案,能夠有自己的觀點?!边@精神大概不是天生的,或者說,是生下就有而又被遮蔽了,需要你打仗一樣把它奪回來。正是因為這等敢說敢做的性格,不多久坊間就給了她一個“名門痞女”的綽號。

現(xiàn)在流行一句話,叫“不忘初心”,恐怕是因為太多人為了生存、生活拼盡全力,跑著跑著把心落在了身子后面。這樣的話不好說,文章也不好寫,一說一寫就有股雞湯味兒。但洪晃似乎得了真?zhèn)?,嬉笑怒罵間就把意思“晃”出來了。她不但大膽自嘲,還請朋友們每人認領(lǐng)5000字,罵也行。于是,洪晃立體了。無論是認同的、不認同的,追捧的、爆料的,哪怕是深刻的誤解、片面的誤讀,也被接納其中,成為不可刪去的一個支點。

在我們的生命中,這樣的支點又有多少呢?或許我們終其一生所做的,就是盡可能多地刪去這樣的支點,粉飾出一張平靜、安穩(wěn)、美麗的臉!

不知道為什么,我的腦海中總是回想起這樣一些鏡頭:從《北京人在紐約》里涂著烈焰紅唇學(xué)喝酒抽煙的寧寧,到《心花路放》里染發(fā)紋身無處釋放荷爾蒙的“殺馬特”周麗娟,青春的躁動似乎總是慫恿人們偽裝。青澀的時候裝成熟,等心蒼涼了再去裝純。

現(xiàn)在想想,洪晃真是給起了個好名字。晃:日光。大太陽底下呢,不遮不掩,光明磊落。我們也該給自己起個好名字。

畢竟,生活就像一場日光浴,老防曬怎么行?

馮唐有首詩叫《致女兒書》:“煲湯比寫詩重要/自己的手藝比男人重要/頭發(fā)和胸和腰和屁股比臉蛋重要/內(nèi)心強大到混蛋比什么都重要”——我不知道洪晃是否恰巧讀過,可我覺得她做得比誰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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