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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桃樹

甘孜日報    2020年01月09日

     

      ◎杜海霞

      老家的院墻上有一棵根莖十分粗壯、扎實的核桃樹,在我很小的時候它就在那里了。據(jù)說它的年歲有點大,連爸爸媽媽都不知道它是何時存在的。爺爺奶奶離世后,大伯和爸爸分了能分的東西,這棵不能分的核桃樹就成了兄弟二人共同的財產(chǎn)。

      后來,爸爸媽媽要單獨修房子搬出去住,這棵核桃樹妨礙了修房,爸爸想要砍掉它,但礙于這是兄弟二人共同的財產(chǎn),大伯對此又有自己的考究,終是沒能達(dá)成共識。兩兄弟只好各自堅持,爸爸砍了一半,大伯留了一半,核桃樹就這樣殘缺不全的留了下來。從此,我家院壩里終日落下些枯枝敗葉,早晚掃院壩就成了我和妹妹每天必干的事。為了能少掃一次,在那個天真的年紀(jì),我們想盡了辦法,終究是年復(fù)一年的掃著,沒有任何改變,為此我和妹妹還默默地埋怨了大伯許久……

      然而,到了酷熱的夏日,我們對大伯的埋怨就會隨著老樹的貢獻(xiàn)而漸漸的消減下去了。茂盛的核桃樹會遮住火辣的太陽,為我們家創(chuàng)造出一片陰涼之地,媽媽拉著鞋墊子,爸爸喝著小酒,是不是的嘮嘮家常,日子過得不亦樂乎。我和妹妹的游戲就多了,要么抓子,要么用黑炭把院壩畫得亂七八糟的來跳方格,要么就借爸爸或者***腳幫我們繃?yán)K子跳繩……

      無論玩兒什么游戲,妹妹都是贏不了我的,可她越挫越勇的性子,總是會激起我的斗志,索性我也就會認(rèn)真起來,興趣就愈發(fā)的濃厚了,核桃樹下理所當(dāng)然的就成為了我和妹妹的游戲基地。

      可很快的,核桃樹下又成了我們敬而遠(yuǎn)之、望而生畏的地方了。這都源自于那個讓人見了就毛骨悚然的綠色毛毛蟲,它是個令人討厭的家伙,經(jīng)常不打一聲招呼就爬到我們的頭發(fā)、肩頭、脖子、手臂等一切可以容納它的地方。它將我們弄得上躥下跳,不知所措之后,還一副茫然之態(tài),從不會自覺離開,偶爾還跑到夢里來宣誓它的主權(quán),讓我們不得安寧。然而,我和妹妹也還算堅強,一來一往中,我們漸漸熟稔了,見著它,也沒真的傷害過我們什么,就不那么怕了,核桃樹下,就又成了我們共同的樂園。就這樣,因為核桃樹,小小年紀(jì)的我們又認(rèn)識了另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昆蟲。

      我們在長大,核桃樹也在變化,被爸爸砍掉的部位,早已長出了新的枝丫,而且愈發(fā)粗壯,大伯留下的那幾枝,也分出了好多的樹杈。放眼望去,方圓幾里,院墻上的核桃樹長得最茂盛??吹饺绱梭@人的生長能力,我不免開始期待起來,期待它能夠長成一顆參天大樹,可以將枝干延伸得很長,很長,成為這個村莊乃至這個世界最大、最老的樹。

       然而,在一個狂風(fēng)造作、大雨滂沱的夜晚,我們都睡得很熟很熟的時候,我的希望悄悄的破滅了,沒有人知道核桃樹經(jīng)歷了什么。清晨,人們各干各的事去了,院壩里一片殘骸,幾根粗壯的、年歲可能比我還大的、被肢解得體無完膚的樹干,靜靜地躺在路邊,無人問津。核桃樹默默地站在院墻上,時不時的掉下一片枝葉,像是不住滑落的淚水,一動不動的,像是連控訴的力氣都沒有。我知道那是暴風(fēng)雨犯下的罪行,可那又能怎樣呢?面對自然的災(zāi)害,不過也只有枉自嗟呀罷了!

      有幾次深夜里,不知是從哪里飛來的貓頭鷹,站在大伯家的核桃樹上,在我家的院壩里哀嚎,那叫聲像極了人的哭聲,令人不寒而栗。我曾一度猜想,或許貓頭鷹與核桃樹之間有一些我們不知曉的故事,它們是一對心意相通的老友、相依為命的親人……它飛過滄海、越過桑田,千里迢迢,深夜來此慰問老樹,知曉核桃樹坎坷的遭遇、悲慘的命運后不禁潸然淚下,泣涕漣漣,哀轉(zhuǎn)久絕。思及此,不覺為核桃樹感到些許的安慰。

      后來離開了家鄉(xiāng),在外奔波的日子久了,磕磕碰碰也就在所難免?;仡^看看老家的核桃樹,依舊如初的挺立在院墻上,它或許已經(jīng)成為了村莊最老的樹,葉子還如往常般掉落下來,可似乎不再像是哭泣,而是舊貌換新顏的喜訊??吹酱丝痰乃?,那些說不出來的煩悶也就釋懷了。其實想想,人生不就如核桃樹一般,或是人禍、或是天災(zāi),免不了遇到些許難言的禍患,但總也不能停止生長,無可阻擋。

     在某一個寂靜的黃昏,夕陽的余暉透過核桃樹,輕輕地落到院壩上,像是撒了一地的碎片。那些婆娑的樹影是微風(fēng)在撫摸著那些拾不起的碎片,撫摸著老樹半生的記憶,那些記憶正是我人生的課堂,它們將成為我時時溫習(xí)的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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