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忠俊

      尼瓦爾唐卡是世界佛教美術(shù)中一支傳承時間極長、風格演變獨特、對西藏繪畫有著極大影響的宗教繪畫。局限于歷史塵霾的淹沒、受阻于雪域交通的艱難，長期以來，我們對尼瓦爾唐卡缺乏詳細的認知。而今，得益于交通順暢、信息傳播靈敏，古老神秘的尼瓦爾唐卡也逐漸清晰在我們的視野里，其悠久、率真而極具生命活力的美感深深打動著觀者。

      緣起與蔓延

      釋迦牟尼佛誕生于尼泊爾的藍毗尼，所以人們常常說：藍毗尼是佛陀的故鄉(xiāng)，尼泊爾則是佛教興起的搖籃。在加德滿都的山谷之中，生活著一支最古老的、被稱為“尼瓦爾”的原住民族，他們世代受佛陀的蔭佑，快樂地生活在喜馬拉雅南麓之中。尼瓦爾人的金屬工藝和繪畫藝術(shù)的造詣非常之高，尤其是繪畫。他們在佛陀寂滅五百年后，依憑經(jīng)典文獻的描述來繪制佛陀的神貌特征、生平奇跡和恢弘思想。信仰佛教的尼瓦爾人往往會聘請畫師繪制所需的佛菩薩法像。作品繪制完成，再請僧侶舉行一些傳統(tǒng)宗教開光儀式后敬獻給寺院，這些繪畫作品被稱作“波哇”，即后來西藏被稱作的“唐卡”，漢語意即“卷軸畫”。

      公元631年，松贊干布迎娶尼泊爾赤尊公主為妃，公主帶來的陪嫁里，就有一幅彩繪的“波哇”《帕巴魯給夏阿》。這幅“波哇”應(yīng)該算作從尼泊爾傳入吐蕃最早的唐卡了。此外，赤尊公主還帶來了一大批從事佛教藝術(shù)的尼泊爾工匠。尼泊爾藝術(shù)也就逐漸融入于西藏的壁畫和唐卡中，開啟了南亞風格的佛教藝術(shù)在藏地的初次興盛。

      公元十二世紀，印度帕拉王朝覆滅，佛學(xué)中心超戒寺被破壞，大批佛教密宗大師和佛教美術(shù)工匠逃亡尼泊爾，使得尼泊爾馬拉王朝時期的佛教密宗進入全盛時期，同時也完成了佛教藝術(shù)核心從超戒寺轉(zhuǎn)移到尼泊爾。公元十三世紀，掌握西藏政教大權(quán)的薩迦派推動尼泊爾繪畫風格在西藏的再次傳播。尼瓦爾藝人大量進入西藏，并參與完成了薩迦寺、夏魯寺、江孜白居寺、艾旺寺等核心寺廟的壁畫創(chuàng)作，為形成西藏繪畫中的“夏魯風格”“江孜風格”以及“齊吾岡畫風”奠定了基礎(chǔ)。

      元朝統(tǒng)一西藏，大元帝師八思巴極其重用尼瓦爾藝人。其中阿尼哥是當時尼瓦爾最有名的繪畫和工藝美術(shù)者，被視作“工巧天毗首羯摩”在世間的化身。八思巴不僅委命阿尼哥建造薩迦金塔，還把阿尼哥帶到了北京城。阿尼哥在北京不僅主持設(shè)計、修建了妙應(yīng)寺白塔，還培養(yǎng)了劉元等許多中國弟子，于是尼瓦爾的梵式造像風格，也深刻地影響漢地和蒙古地區(qū)的繪畫。

      清凈的莊嚴

      尼瓦爾唐卡中佛、菩薩的造型，與印度帕拉風格造像有很大的不同。在尼瓦爾唐卡繪畫中，佛菩薩的全身造型是在保留傳統(tǒng)S形的基礎(chǔ)上，加以夸張的身體曲線和嬌美的動態(tài)。所繪佛像莊嚴清凈、造型嚴謹；所繪度母、文殊的姿態(tài)優(yōu)美如弱柳扶風；所繪護法、佛母在忿怒中激蕩著馴良。

      特別值得注意的是：之前佛教藝術(shù)的帕拉風格繪畫中的臉型普遍是方正偏長的，而在尼瓦爾唐卡里，臉型普遍是方正偏短。偏短的方臉會讓五官顯得更加集中一點，特別是眉額比較大、眼睛位置下移，這樣的感覺有點近似于嬰兒的面部比例。而眉骨、鼻骨高挺，又不似兒童，這樣的面部特征其實和尼國人的長相比較接近。也許是尼瓦爾人善于觀察、擅長描摹的天分，逐漸把本民族沉靜的性格與容貌，潛移默化地滲透進了唐卡，產(chǎn)生了新的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