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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塊酥油

甘孜日報    2018年10月22日

◎高雁

劉旭紅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窗外傳來鳥鳴,清脆婉轉(zhuǎn)。這是兩只不知名的鳥兒,在夏天光臨了她的窗臺,在幾粒青稞的“誠邀”下,鳥兒成了她的??汀?/p>

打開窗,陽光投射進來,與陽光一道,兩只鳥兒一下?lián)淞诉^來,羽翼掠起劉旭紅的長發(fā)。她撒下十數(shù)粒青稞,兩只鳥兒晃動著小腦袋,啄食著這美味的早餐。青稞是藏區(qū)的孩子寄來的,劉旭紅看著小鳥,一下就想到遠在高原的孩子們,一絲笑意就爬上了嘴角。

劉旭紅不是高原人,她來自川南的一個小縣城——古藺,援藏工作隊的一員。劉旭紅來到甘孜州得榮縣掛職交通局副局長。干交通,本職就是修路架橋,怎與孩子扯上關(guān)系呢?

那是一個“六一”兒童節(jié),劉旭紅到得榮縣交通局定點幫扶的白松鄉(xiāng)參加該鄉(xiāng)小學(xué)“六一”兒童節(jié)慶?;顒印?/p>

干交通,經(jīng)常得翻山越嶺搞測量,劉旭紅奔走在得榮的山水之間。高原的條件是艱苦的,最讓劉旭紅難受的不是工作有多艱苦,而是高反時常折磨著自己,讓她總有些說不出的難受。她在想,盡快結(jié)束吧!

可這一切,都因為那次“六一”改變了。

那天,劉旭紅來到白松鄉(xiāng)小學(xué)。節(jié)日的孩子是快樂的,讓有些倦怠的劉旭紅受到感染而變得而快樂起來,她像個大孩子一樣高興,學(xué)著孩子們跳鍋莊、唱藏語歌。

但,很快,這種喜悅就消退了,在這載歌載舞的時刻,細心的劉旭紅發(fā)現(xiàn),許多孩子書包破舊,也沒有合身衣服穿。還有幾個孩子甚至沒穿鞋。

劉旭紅的心里一陣難受,她想到自己遠在瀘州的孩子,與這些孩子相比,自己孩子的生活是多么的優(yōu)越。面對這些孩子,劉旭紅對援藏有了深層認識,有種來自內(nèi)心的召喚如此強烈。她對白松小學(xué)的老師說:“把學(xué)校里需要幫助的家庭困難的孩子統(tǒng)計一下,讓我來想辦法幫助他們吧?!?/p>

從那以后,她開始發(fā)動自己的親朋好友幫助那些貧困家庭的孩子,發(fā)起“讓愛插上翅膀”助學(xué)活動。在愛心的感召下,天南地北的愛心人士紛紛為藏區(qū)孩子捐款捐物,結(jié)對送溫暖。很快,該活動成為“漢藏一家親”助學(xué)濟困品牌。為了更好地幫助藏區(qū)孩子,劉旭紅甚至申請去得榮縣教育局工作了近一年時間。

自從去了教育局,劉旭紅經(jīng)常都隨送糧食的貨車去鄉(xiāng)下的學(xué)校,把愛心人士捐助的衣物送到學(xué)?;蛘吆⒆觽兗依铩Kc孩子接觸更多了,成了孩子們的劉媽媽。

益西曲珍是劉旭紅最先資助的孩子。曲珍是個很勤奮的孩子,也是個漂亮的孩子,劉旭紅很喜歡她,只要有空下鄉(xiāng),劉旭紅都要去看看她,漸漸地,這成了一種不自覺的牽掛。

那天,劉旭紅為益西曲珍送上錢和慰問品后,匆匆驅(qū)車離開。車行山道,劉旭紅從反光鏡里看見一個女人邁步奔跑的身影,在飛揚的塵土中若隱若現(xiàn)。雖然車輛漸漸與她拉開距離,然而她還是不離不棄地奔跑著。一邊跑一邊揚起手,好像在呼喊著什么。開始劉旭紅沒在意,后來,覺得這身影有點熟悉,她呼喊的聲音也隨風(fēng)傳入她的耳朵里。劉旭紅忙停下車,追趕的人越來越近了,面容越來越清晰,原來是益西曲珍的母親。

“阿姐,有什么事情?”

“達瓦卓瑪(藏語:月亮女神之意),我正在房間里為你準備酥油,等我出來你的車已經(jīng)開走了。我只好跑著追來了。聽曲珍說你有高原反應(yīng),吃了酥油茶就會好的?!?/p>

氣喘吁吁地說完,曲珍媽媽從懷里掏出用層層油布包裹著的半塊酥油,遞給劉旭紅。

半塊酥油,帶著曲珍***體溫,透著溫香。為了送上這份禮物,益西曲珍的母親追著車足足在灰塵撲面的鄉(xiāng)村公路上跑了一公里??粗鴿M面塵灰的曲珍媽媽,劉旭紅的眼角一下濕潤了。

后來,劉旭紅從益西曲珍口中知道,這是她家那月僅存的半塊酥油,一家人都舍不得吃,等著劉旭紅來,拿給她。

半塊酥油,成為劉旭紅治愈高原反應(yīng)的心藥。 沒有了倦怠、沒有了怨艾,生活如高原的陽光一樣飽滿起來。

就這樣,藏區(qū)老百姓親切的一聲聲“達瓦卓瑪”,孩子們一聲聲真誠的“劉媽媽”幸福著劉旭紅,讓她即便在風(fēng)霜雪雨交加的高原,依然感到溫暖如春。

第一次援藏結(jié)束了,劉旭紅說她還會再來。得榮的朋友不相信:你不怕半夜被缺氧憋醒?你不怕烈日風(fēng)霜將你白嫩的臉弄成高原紅?

第二次援藏,劉旭紅真的又來了。雖然沒有重返得榮,但她重返高原,來到了稻城。她來了,愛心使者帶來光和熱,越來越多的貧困兒童,通過她搭橋找到了愛心人士。

就在劉旭紅興沖沖地奔走在獻愛心的路上時,一個晴天霹靂差點將她擊垮。

劉旭紅來稻城掛職公安局副局長已經(jīng)一年了,被確診為患有乳腺纖維瘤,若耽誤了治療,可能會發(fā)展為乳腺癌。

離開嗎?不舍。不離開嗎?病痛又困擾著自己。

經(jīng)過數(shù)夜的輾轉(zhuǎn)反側(cè),她決定一邊治療一邊工作,守護一方平安的同時繼續(xù)獻愛心。

是什么讓她舍不得離去?對這片土地深情如斯?

是藏區(qū)交通建設(shè)的需要,是對藏區(qū)貧困兒童的牽掛,是她對這片土地真摯深沉的情懷!

次仁擁色多次打電話來,問她在稻城過得好不好……志瑪拉姆來電說,她接到康中的錄取通知書了……鄧珠拉姆在電話里哭了,說阿媽偏心,只愛同母異父的妹妹不愛她,還打了她......

孩子們童真的話語總讓心頁顫動。每次掛斷電話,劉旭紅噙著淚說:孩兒安好,我便喜樂!

終有不舍,還得離去,援藏工作結(jié)束,也因為身體原因,劉旭紅不得不離開高原。離開了,還是魂牽夢縈。因為不能容忍那些光輝的逝去,不能朝暮相守,救災(zāi)記憶中重返。記憶時不時猶如一塊酥油,散發(fā)出熱切的向往與沖動,溫香著久遠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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