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昂嘉措

25.

媽媽給了我十塊硬糖，我握在手心

一臉泥巴，一臉笑

我順著樓梯的扶手滑下，小雞雞癢癢的

和院子里金色的藏獒比了下

一樣高了

在古老的核桃樹下，我剝掉了三張?zhí)且?/span>

三塊硬糖磊在螞蟻洞口

我想象三塊糖果是一座神山，出出入入的螞蟻

是格薩爾的英雄，他們祭祀戰(zhàn)神

我又喚來三個表弟表妹

剝了糖衣，咀啊咀

我也含了一顆，好甜

剩下三顆，握在手心

我要留給爺爺

忽然醒了，我在世間不短

爺爺離開很遠

我還有三顆糖 要分享

26.

我們就醉了

三個少年躺在傍晚麥田田坎上的青草里

遠遠飄來婚禮上的弦子調(diào)和男女的唱腔：

“在那大理湖畔，布姆次仁措姆……”

我們知道拉弦胡的人里一定有小胡子的巴桑

姑娘們私下都說巴桑是達娃崗最帥的小伙

將接替扎西大叔的弦子王

小伙們大都不以為然

對于我們這些還不怎么懂得在舞場表現(xiàn)自己的少年娃

跳幾圈后互相使個眼色就擠出了人群

多吉在雕花的藏桌下偷了一大罐青稞酒

彭措接過來藏在衣服里

我們?nèi)齻€雀躍著跑向麥田

雖然我和多吉估計都有些惦記坐在舞場角落的拉措

這是我們第一次喝酒

第一口有些辣

我們輪流大口大口灌，青稞酒變得潤滑順口

后來聽見自己的腦門咚咚響

我們?nèi)硭周洸⑴盘稍谔锟?/span>

心口一陣陣熱氣往上撞

青草和麥子的味道沖進鼻梁

黑暗開始籠罩四野

夜越來越濃，我們聽見我們的母親

遠遠地呼喚著我們的名字

彭措歪歪地坐起來動了下我，又倒下

我們只會傻笑了，但恐懼已經(jīng)爬上心頭

我感覺呼喚和不眠不休的弦子調(diào)越來越遠

躺在身邊的多吉和彭措也越來越遠

最后是我一個人躺在黑色大地和深藍天穹的間隙

星星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亮

我是飄向了天空吧

所有的星星開始旋轉(zhuǎn)

所有的星星往下墜落

我察覺臉上熱乎乎的淚水

忽然明白

我的童年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