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18年02月08日
■章銅勝
今天回家,母親對我說,上次買回來的生腐不錯,做了個生腐燒肉,和以前的味道一樣。下次回來,記得再買一些回來。我滿口答應下來。母親說的生腐是我上次回家時買的,那家賣豆制品的攤位,就在我常去的菜市場里。賣豆制品的攤主是位大姐,家就住在母親老家的村子里。對于母親來說,那道生腐燒肉,該是有著家鄉(xiāng)的味道的。
我是一直都喜歡吃豆制品的,甚至可以說,吃豆制品已經(jīng)是我生活中的一種癖好。癖好,這個詞不能說它好,也不能說它壞,該是一個中性詞,可是為了能吃上自己喜歡的豆制品,我并不介意自己有一個愛豆制品成癖的習性,誰讓自己喜歡呢。我對豆制品的口味是有一定的甄別能力的,在買豆腐、豆腐干,或是生腐時是頗為挑剔的,我所采買的生腐能得到母親的認可,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母親的話,讓我想起一道菜——生腐燒肉。如今,生腐燒肉已經(jīng)是一道家常菜了。而在以前,除了過年,我們平時是很少能吃到生腐燒肉的。我記得每年除夕的上午,家里準備過年的一些事情忙得差不多的時候,母親才開始做生腐燒肉這道菜。在我的印象里,生腐燒肉是和年緊密聯(lián)系著的一道菜,它有著濃濃的年味兒。
家鄉(xiāng)的生腐,色澤金黃,呈長條形,對角斜切一刀,一塊生腐就切成了大小相同的兩塊,露出里面雪白、鏤空如精致雕刻般的生腐肉,用手一捏,蓬松綿軟。做生腐燒肉,先準備好的五花肉切塊,放鍋里先翻炒出油。五花肉的油炸出大半后,倒入切好的生腐,放少許八角和切碎的干紅椒,在鍋中一起翻炒,直到生腐將五花肉的油吸得差不多時,再加醬油著色。然后加入多量的熱水,蓋好鍋蓋,用小火慢慢地燉著。
每年除夕的上午,看到熱氣從鍋里突突地往外冒時,我的心思也就安寧了,我知道,再等上一會兒,就有生腐燒肉吃了。這時,我是不急的,這會兒的工夫我是等得的。況且生腐燒肉味道的好與壞,就全在這燉的工夫上,而母親在火候燉的時間上,總是拿捏得恰到好處。母親做的生腐燒肉,也是最解饞的。母親知道我饞,除夕的中午,我的午餐通常就是一碗生腐燒肉。那一碗生腐燒肉,是母親特意給我解饞的。
生腐,是長江中下游所特有的稱謂。長江中下游的生腐是長條形的,約六、七公分長,寬和高不到兩公分,顏色金黃。南方和北方也有類似于生腐的豆制品,只不過是小正方形的,南方人稱之為油豆腐,北方人則稱之為豆腐泡。皖南山區(qū)的人稱之為生腐角,還是生腐果,我記得不太清楚了。豆腐泡和油豆腐,有點小,捏在手里是空癟的,既不蓬松綿軟,也缺乏彈性,用來燒肉,滋味要略差一點,它吸不足五花肉的油,咬上一口,沒有那種滋味盈滿口腔,不停攪動味蕾的感覺。我還是喜歡家鄉(xiāng)的生腐,它帶著濃濃的年味兒。臨近過年的時節(jié),手藝好的人家,生腐是供不應求,有的甚至是要提前半個多月的時間預定,才能買到。
生腐燒肉,不僅是一道美味的年菜,在家鄉(xiāng)的方言里,生腐還和“送?!薄吧弧敝C音,有著如此美好的寓意,也難怪在過年的時候,每家的餐桌上總少不了一大碗生腐燒肉。
記得汪曾祺先生有一篇文章,題目是《豆腐》,寫了東西南北各種風味的豆腐、豆腐干和其它的豆制品,其中并沒有提到生腐,當然也沒有講生腐燒肉這道菜。汪先生是知味善文之人,我想他大概是不太喜歡,或是忘了這道菜了吧。如果他能寫一篇關(guān)于生腐燒肉的文章,又會別有一番風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