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四川省藏文學校副校長高志安
高志安在授課。
高志安接受采訪。
高志安輔導學生。
高志安喜愛的書籍雜志。
高志安教課之余著書立說。
■記者 唐闖/文 曹雪原/圖
高志安 ,男,藏族,爐霍縣人?,F(xiàn)任四川省藏文學校副校長,從事漢藏翻譯、教育心理學、藏語語法與修辭教學工作。被甘孜州和四川省教育科學研究所聘請為課題指導專家,先后參與五個省級教研課題的專家指導工作,2000年到2005年,受國家教育部聘請,參與五省藏區(qū)中小學藏文教材協(xié)作委員會教材審查工作。
2014年,受最高人民法院聘請為全國法院藏漢雙語法官培訓師資庫教師,多次參與全國法院系統(tǒng)藏漢雙語法官培訓工作,并承擔藏漢翻譯教學工作。在多年教學工作中,獨立編寫或與人合力編寫編譯10多部藏語文、經(jīng)濟學、心理學教材。
一
高志安一直深信,正是他目前從事的工作讓他自己保持著充沛的精力和熱情。這名現(xiàn)年56歲的老教師正在以自己理想中的狀態(tài)繼續(xù)他教書育人的第36個年頭。
盡管作為四川省藏文學校的副校長,高志安每天有許多校內行政工作需要完成,但走進教室,上課,并享受自己的幽默和風趣帶給學生的快樂和笑聲,始終是他生活中的必需品。
即使接受記者采訪的這一天,在采訪中途,高志安仍然前去教室,他夾著書本走出辦公室的姿態(tài),他身上平整的衣服和襯衣很容易讓人誤會:他不是去上課,好像是在奔赴一次盛宴。
而在高志安36年的教書生涯中,這樣的“宴會”,他每周要奔赴12至14次,最多的時候達到了30次。從1995年到現(xiàn)在,高志安基本包攬了原康定民族師范學校藏語文專業(yè)班和四川省藏文學校所有藏語文專業(yè)班的心理學一級教育學教學工作。
“本人從小生長在社會主義大家庭,在馬克思主義、毛澤東思想的光輝照耀下得到健康成長,并當上了光榮的人民教師,本人深知只有努力工作才能對得起黨和國家。”這是高志安寫在個人情況簡介報告中的一段話。
高志安不僅僅要求自己這樣做,他還做主讓家中的一個兒子當了基層教師,并鼓勵另一個兒子主動到最艱苦的石渠縣工作。高志安相信,他這樣做,正是在盡自己做父親的責任。
“現(xiàn)在我的一些學生也做了老師,而我時常會在課堂上遇到我學生的弟子。”對高志安而言,教書是在接續(xù)一種緣分,而自己就是這個圓弧般循環(huán)的“緣分”及教學事業(yè)的起點和重新開始之處。
在四川省藏文學校的校園內,對于夾著書本在松柏成蔭的環(huán)境中走過的老師,學生總是以最尊貴的禮節(jié),彎腰躬身向老師行禮?,F(xiàn)在,藏文學校的學生來自全國各個藏區(qū)。隨著學校歷屆畢業(yè)生的社會口碑越來越好,就業(yè)形勢越來越多元和穩(wěn)定,學校的辦學規(guī)模逐漸擴大。
“學生和家長都很珍惜藏文學校的名聲,也很看重自己與藏文學校的緣分。”高志安曾到阿壩州招生。一些早已從藏文學校畢業(yè)并在該地工作的學生,聞訊趕來,與老師們見面。高志安說,那種場面一輩子也難以忘記。
有一項數(shù)據(jù)也讓高志安感到欣慰。
從2006年到2015年,在全州歷次教師招考中,高志安任教的班級和學生占到了錄取人數(shù)的70%以上。教師招考的科目是《藏語文》、《教育學》以及《心理學》。高志安一直致力于這幾門科目的教學工作。高志安坦言,《藏語文》、《教育學》以及《心理學》曾經(jīng)是藏語文教育中的空白。
二
高志安出生在爐霍縣,他的另一個名字是羅桑丹真。
1974年,高志安的父親去世。在五個兄弟姊妹中排行老二的高志安已經(jīng)知道,自己極有可能因此失去讀書的機會。村子里一位叫任方舟的老師,親自登門,建議家里人同意高志安繼續(xù)讀書。在爐霍縣城工作的嬢嬢承諾,高志安的學費由她來支付。家里人允許高志安繼續(xù)求學。
后來,高志安考上了甘孜師范學校,第一次接觸到了嚴格意義上的藏語文和雙語學習。每天,老師不在教室的時候,高志安站在講臺上,領著全班同學大聲誦讀。高志安說,那時候,盡管成績優(yōu)異,但對于藏語文和雙語教學,還談不上任何深刻的理解。
據(jù)高志安回憶,上世紀80年代,甘孜州的雙語教學剛剛開始啟蒙,底子薄,師資嚴重不足。加之,各級領導對雙語教學工作認識不一,重視程度不同,有些地方從小學到高中,基本上沒有嚴格意義上的雙語教學和藏語文教學,更談不上心理學意義上的輔導。
畢業(yè)后,高志安被分配到丹巴縣巴底鄉(xiāng)一個牧場教書。關于雙語教學,高志安還是老思路,認為雙語課就是一節(jié)課上藏文,一節(jié)課上漢文。而以這樣的方式進行教學工作的便是雙語教師。兩年后,高志安調到丹巴中學,在民族班教授藏語文。
“井底之蛙的感受比較強烈,激發(fā)自己繼續(xù)學習的愿望。”一年后,高志安前往州教師進修學校學習。兩年后,高志安又在中央民院的全國招考中被錄取。在中央民院學習兩年后,在與中國藏學研究中心達成工作合作意向的情況下,高志安仍然回到康定,在康師校從事藏語言文學及雙語教學工作。
經(jīng)歷了基層的教學工作,通過多年的輾轉求學,結合自己的成長求學的經(jīng)歷,針對基層急需雙語干部、中小學急需雙語教師以及藏語文教師的現(xiàn)實,高志安對雙語教學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在康師校工作16年,帶著對母語以及雙語教學的熱愛和深刻理解,授課之余,高志安全身心投入到藏語文教材編寫和雙語教學研究的工作中。隨著研究的深入,高志安逐漸在《民族》雜志、《中國民族教育》、《西藏教育》等雜志發(fā)表一系列研究文章。
此后,在具體的教學活動中,高志安發(fā)現(xiàn),脫離了對藏族學生文化心理的研究和把握,要將雙語教育以及藏語文教學真正落到實處無疑是空談。隨后,高志安又一頭扎進了對當?shù)貙W生心理研究的工作中,并撰寫了相關研究文章,開始著手編撰適合本地藏語文及雙語教學的心理學教材。
1996年,在發(fā)表在《中國民族教育》雜志的《中師藏族學生個性及思維特征》一文中,高志安從強烈的自尊心與自卑感、強烈的好勝心理與小群體意識、熱情直爽守信的性格與沖動任性、思維發(fā)展的直觀形象性與思維的“遲緩性”等方面對學生的心理特點做了初步的分析。
談到心理學在自己教學中的具體應用,高志安說:“作業(yè)全批全收,做到多鼓勵,讓學生時時都有成就感,產(chǎn)生濃厚的興趣。在教學過程中,經(jīng)常與學生交談溝通,時刻注意每個學生的學習情況,發(fā)現(xiàn)問題及時解決。”
三
高志安從事藏語文教學和雙語教學工作并未一番風順。上世紀八十年代至九十年代初期,由于雙語教學和藏語文教學前景并不明朗,教職人員中彌漫著迷茫和困惑。
“一些人轉行了,有人調到省里,有人去了其它事業(yè)單位,還有人改行從政。從事雙語教學、藏語文教學的老師大概還剩四到五個。”回憶過去,高志安說,自己沒有離開,有著多種原因。
“一方面師資匱乏,另一方面自己喜歡這個工作,再有就是學生們讓我下定決心留下來。”事實上,高志安一直在內心仰望一座“高山”。“高山”的名字叫降央扎巴,在甘孜進修學校求學期間,降央扎巴是高志安的老師,教授藏語文。此后,高志安從中央民院畢業(yè)后,又和降央扎巴同在康師校共事。
高志安相信,如今自己在課堂上授課時的口氣、語氣和一些動作,無不受到降央扎巴的影響。“降央老師上課風趣、熱情、非常幽默,知識豐富又口才雄辯。”高志安談到降央扎巴,雙手在胸前幾乎就要舉起來。
除了教書,降央扎巴還有一些反常的舉動,讓高志安至今印象深刻。教書多年,降央扎巴幾乎不知道自己的工資是多少,每次都是學校安排人,將工資送到降央扎巴家中,降央扎巴從不點數(shù)。
一次,降央扎巴一直在水邊觀察一只鴨子。高志安路過,大為不解。第二天,降央扎巴講詩學,在黑板上一口氣寫了三首格律詩,描繪鴨子在水中的姿態(tài)。此時,高志安方才醒悟,心中很是敬佩。
后來,高志安和降央扎巴成了同事,面對生活和工作的挫折,降央扎巴又給予高志安許多幫助和鼓勵。“常常一席話就讓人茅塞頓開,心中疑惑大解。”在降央扎巴的身上,高志安感受到了一位師長的魅力。
另一位給高志安內心帶來震撼的老師叫董錦華。
在中央民院求學期間,董錦華教授《藏族文學史》,課堂上自然涉及很多典故以及民間故事。講理論的時候,董錦華用漢語,可一旦涉及這些耳熟能詳?shù)牡涔屎兔耖g故事,董錦華一口流利的拉薩話讓課堂上的學生心悅誠服。
后來,高志安了解到,在拉薩工作期間,董錦華天天和當?shù)乩相l(xiāng)吃住在一起。董錦華白天工作,晚上進學習班,時間一長,董錦華很快學會了藏語。“我很佩服董老師,這也成為了我學習的動力,我沒有理由不把藏語學好。”回憶這段經(jīng)歷,高志安記憶猶新。
在丹巴工作期間,高志安還認識了當時丹巴縣文化館館長馬俄。馬俄是內地人,第一次和馬俄見面時,高志安介紹爐霍的山歌和諺語,馬俄當即翻譯為漢語,不僅準確,還非常生動活潑。當時,馬俄告訴高志安,自己正在收集丹巴的民歌,他鼓勵高志安要有意識地收集這些山歌。
“沒想到,一個遠天遠地的人居然對藏族文化這么鐘情。”高志安說,他內心被馬俄的學識和執(zhí)著感動。這些在高志安生命中留下了痕跡的人,令高志安意識到,自己只是民族文化傳承者中的一員,而堅持民族文化的傳承非一朝一夕、僅靠一人之力就成。
如今,隨著時代的發(fā)展,我州急需大量藏漢雙語人才。高志安和他所在的四川省藏文學校重任在肩。高志安說,他愿意活到老,教到老,學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