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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茫

《甘孜日報》    2016年01月25日

    ■趙敏
    我不趕著回家過年。不需要給老母帶雙棉鞋回去,也不需要給愛人買條大紅色的圍巾,更沒有孩子等著向我伸手要壓歲錢。我沒有急病的家人等著交手續(xù)費,也沒有等著我一年的打工費回去買年貨的家人。
    急著回家團圓的人不像我一樣一路發(fā)呆分神,我是出門享受發(fā)呆的。
    6點28分到達稻城。
    街道兩旁是我熟悉的土墻木瓦的藏房,曠野里到處可見的是青稞及干草架,散落在草色枯黃牧場里潔白的羊群,像繡在一塊沾了污漬黃布上的星星,也有亮閃的光。
    黑壯的牦牛偶爾從枯敗的狼毒叢里伸頭來向我張望,眼神里有莫名的靈光,我卻讀不懂那未知的思想。
    青松落著薄雪,如昨日一樣白灰灰的,松果掛在技上,松鼠不知去了哪里?
    稀薄的雪粒像白蛾子,一只一只義無反顧地向車窗飛撲而來,那情景只叫人心碎,分明是天上落下的癡女子,除了飛著潔白,就是為了落地的潔白。
    扎西魯桑是個沉默不語的藏家漢子,他的沉默成全了我的寂靜。
    路途太長,我熬不過煙癮,給扎西魯桑也點了支。
    我們就從煙說起,我問他抽煙最好的感覺是什么?
    他說他抽煙就為了解乏,沒別的特別感受。
    我說我抽煙是因為迷戀一支煙燃完后,嘴里留著的那些香味。
    他說有嗎?我說有。
    他抽完一支就試著找煙香,他說果然。
    由煙,我們又說到愛情。我說你相信愛情嗎?
    他說信。
    我說年輕人都信,到我這個年紀就不信了。
    他說他們村子里有人討三個老婆,就是因為他們相信愛情。
    我說真羨慕。他說你也可以。
    我說難了。他說你要試試。
    然后我們接著一支一支過煙癮,然后是空蕩蕩地沉默。
    如扎西魯桑所說,對愛情的要求簡單,得來也就簡單了。這個道理很不錯,我記下以后當故事講。
    背陰的地方積雪更深。在這里,一山有百景,就這座大雪山景色就是變幻著的,山頂,半山,坡地,谷低,向陽面,背陽地,半陰半陽處,各有各的風姿,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不會相信大自然如此神奇。
    背陰地與向陽坡也許二十多年前就潛伏在我的意念里,我用“背陰地種子灑在向陽坡”這個句子總結了我的一生。
    一生很短,雖然還未到頭,卻讓十個漢字概括的一清二白。
    白茫茫的雪世界,干凈安寧,閉上眼,柔軟芬香的雪被就蓋在我身上。
    陽光晴好。
    向下看,河谷地帶像是深井之底,向上看山是高入云天的高。
    我相信這巍巍眾山,每座山上都住著神仙,每個神仙現(xiàn)在都在山頂?shù)难┑乩飼裉?,他們看見過我心里飄蕩的蘆花。
    稻城的藏房建筑風格要沉靜一些,石砌的墻,大多用黑白紅三種色勾色。山是巨大的高,從下向上看,那些房子像是懸掛在半山腰。大片的牧場上草剛剛泛黃,狼毒的紅還沒有褪盡。
    天空得像掉下來,無邊的寂然從雙眼滲入內心,這遼闊的江湖,才是我遼闊內心要居住的地方。
    晚風揣著把刀,在白塔的路口迎接我。
    稻城早已人去樓空。
    每個客棧都緊關著大門,任我使勁叩響門環(huán)的聲音做這空城的音波。
    我安靜立在風中。
    風使著它的刀術在我身上刮來刮去,我不接招,這是我的江湖,我才是今夜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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