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子

最初，跳房子的游戲有些像今天的炒房地產(chǎn)。房子是畫在地上的小方格，孩子們把一塊小瓦片扔到地上，用單腿一格一格邊跳邊踢，跳一圈，小瓦片沒壓住畫的線，算你買回一間房。當所有十二間房被買到手后，再把它賣出去。

后來，聰明的孩子們又創(chuàng)出了新的玩法。如跳磨房：畫三個圓圈，大圓圈套小圓圈，小圓圈套最小圓圈，看起來像是磨盤，誰能平安地把瓦片或裝了泥沙的小鐵盒踢到最小的圓心，誰贏。輸了的挨一個手板心。

最具時代特色的是“捉貪官”，地上畫六格線，算是高樓大廈六層，最高一層是個小方格，“貪官”就雄踞在那里，你一格一格去贏，最后贏到那個小方格時，就在那個格子上面畫個豬頭，再往回跳。跳回第一格時，再畫一條豬尾巴，算是你揪到了“貪官”的尾巴。

最好看的，要算跳花房了。兩個人一組，一人從左邊往右跳，一人從右邊往左跳，在地上的小方格上穿來穿去，嘴里唱著童謠：穿花房，穿花房，兩只蜜蜂采蜜糖……看起來像是舞蹈。由于它需要靈巧的步子，一般是女孩子們玩。

男孩子給自己的游戲增加了難度，不在平地跳，把房子畫到了石梯上。那時，康定老城有一條長長的石梯，有細心的人數(shù)過，剛好一百零八梯。我們便在那石梯上玩跳房子。先把瓦片往下踢，踢到底后再單腿往上跳。但從沒誰贏過。最厲害的要數(shù)街心那個叫黑猿的大個子男孩，不過他把瓦片踢到底后，也只往上跳了三十來梯就沒力氣了。

后來，我同長成壯漢的伙伴們站在那長長的石梯上，突然腳心發(fā)癢，想玩玩跳房子的游戲。我們在周圍人嘻嘻哈哈的笑聲中，一格一格地踢著，卻沒有人能輕快地把瓦片踢到石梯底了。

撣燈兒

撣燈兒的通俗說法叫打陀螺，又叫打牛兒。就是用一截筆直的木頭，不要太粗，只手腕粗細最好。也不要太長，拳頭大小最好。玩時可用繩子纏繞，用力抽繩，使直立旋轉(zhuǎn)。或利用發(fā)條的彈力旋轉(zhuǎn)。傳統(tǒng)古陀螺大致是木或鐵制的倒圓錐形，玩法是用鞭子抽打。中國是陀螺的老家。從中國山西夏縣新石器時代的遺址中，就發(fā)掘了石制的陀螺?？梢?，陀螺在我國最少有四、五千年的歷史。

康定有股奇怪的風，靜悄悄地刮來刮去，影響著大家玩的游戲。像北三巷開始玩的撣燈兒，玩得正盡興時，這游戲已像一股風悄悄地刮向全城了，你走到任何地方都能看到那里的娃娃在玩撣燈兒?？刀ㄍ尥尥拮鰺魞憾紣塾猛χ钡臉迥景?，先鋸平，找著中心點，用彎頭柴刀慢慢砍削，像前鉛筆一樣，削得又平又滑，再在頂尖上安裝一粒小鋼珠，一個燈兒就做好了。再在頭上畫上喜歡的顏色，燈一轉(zhuǎn)動那些色彩就像要飛出來。當然，家在農(nóng)機廠、車隊或毛紡廠這些有車床的地方的娃娃們可得意了，把一截樺木棒交給自已的親戚朋友，就可以在車床上車出光滑漂亮又特別標準的燈兒來。這樣的燈兒在地上一轉(zhuǎn)動就久久不停，除了他們得意洋洋的笑聲，就是我們這樣沒條件只有自己用削鉛筆小刀削燈兒的娃娃的哀聲嘆氣了。那時，我有些不負氣，找來一把大鐵鎖，用鞭子纏著在地上一轉(zhuǎn)，竟然也轉(zhuǎn)神了，還發(fā)出嗡啊嗡的響聲。鎖燈兒就在康定街上悄悄流行了。后來，又有奇想，用空酒瓶子，安上大鋼珠來當燈撣的瓶燈兒也加入了進來，大禮堂壩子里撣燈兒的娃娃們吼來鬧去，熱鬧極了。那時，我們巷子里有個叫四拜子的娃娃，他腿瘸人卻級聰明，一有新的玩藝兒出現(xiàn)，他就愛湊上去捉摸，想出許多別人想不出的新點子。那天，他從城東晃到城西，就想瞧瞧那些燈兒的樣子，他又在琢磨了，想做一些奇奇怪怪的燈兒，能在孩子群中引起驚喜的燈兒。那時，有一種中間掏空，蓋上蓋子的空心燈兒，很輕卻轉(zhuǎn)得很神。他改造了這種燈，在邊上掏兩個小洞，轉(zhuǎn)起來就發(fā)出嗡啊嗡的聲音。他覺得聲音還響得不過癮，就把綁在鴿子尾巴上的鴿哨安裝在燈兒上，轉(zhuǎn)動起來后，一種尖厲的哨音就響起來了，聽著好像有一群鴿子從頭頂飛過。他也快樂得搖晃瘸腿，手舞足蹈地尖叫。旁邊的啞巴不高興了，他就回家去，默默地找來一個大腿粗的硬樺木，做了個又高又大的燈兒，那個時候啞巴風光極了，他的燈兒在哪里轉(zhuǎn)動，哪里的小燈兒、花燈兒、空心尖叫的燈兒就讓他碰撞得七零八落，沒一個敢挨近他的燈兒身。四拜子不服氣，說要做個巨大的燈兒來和啞巴比試。那真像武林高手打擂臺，地點就在大禮堂外的大廣場，那里剛鋪了柏油，很平整。東關的、南門的、北三巷的康定娃娃們都來了，圍著圈子就想看看小城最大的燈兒碰撞。啞巴的燈兒轉(zhuǎn)動起來，他得意地揮著鞭子打巨無霸燈兒撣得叭叭響，燈兒轉(zhuǎn)動出了一種飛機引擎聲響，嗡嗡嗡嗡好像真的要從孩子們頭頂飛過去。四拜子還沒出現(xiàn)。他是虛了？還是怕了？啞巴樂了，啊啊啊地張嘴笑起來，把鞭子在頭頂轉(zhuǎn)出了嗚嗚的聲響。過了好一會，人群讓出一條道來，四拜子矮小的身子才出現(xiàn)了，手里抱著一個很奇怪的東西。也是樺木做的，底下不像其它燈兒一樣，做個尖頭，他的是圓頭，光滑得像個圓球。燈兒身很長，有他個頭那么長，并綁上了兩個把手，兩個腳踏。我們不知道這樣的東西能不能轉(zhuǎn)動，就喝叫起來。四拜子說，他做的是人燈兒，這只是架子，轉(zhuǎn)動的是人，不用抽打鞭子，人自會轉(zhuǎn)動起來。哈，我們都笑了，人成了燈兒，能嗎？這拜拜真的瘋了吧。啞巴把他的巨無霸抱在懷里，他明白對手將做什么，也覺得再來碰撞就沒啥意思了。他想看看這奇怪的東西能不能轉(zhuǎn)起來。四拜子叫我們把他的手臂綁在兩上把手上，他的腳踏上腳踏，又叫兩個人聽他的指揮來轉(zhuǎn)動這個人燈兒。人燈真的轉(zhuǎn)動起來了！隨著他身子轉(zhuǎn)微地搖動，燈兒越轉(zhuǎn)越快，竟然真的轉(zhuǎn)神了。那段時間，我們對誰也無法超越的四拜子充滿了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