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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

甘孜日報    2021年09月17日

◎楊全富

那些石塊,是有著生命的。

幾千萬年前的世界,對于我們而言是完全陌生的。恐龍絕跡,古樹作古,許多物事早已灰飛煙滅。在蒙學讀本《幼學瓊林》一開始就說:“混沌初開,乾坤始奠,氣之輕清上升者為天,氣之重濁下凝者為地。”雖然是傳說,不過地球從一開始的時候,也許就像是傳說而言,由許多氣體構建而成,也因此才組成了眼前這片廣袤的世界。于是,堅硬冰冷的石頭也逐漸成型,它們默默的看著周遭的一切變化,帶著幾千萬年的歷史走過風風雨雨,無需言說,然而卻將一切都攏在了懷抱里。在幾千萬年的歷史長河之中,將那些消亡和沒有消亡的物事也囊括其中,為后世對未知世界的研究提供了強有力的依據(jù)。

石頭的硬度是無可厚非的,對于有“壘石為巢”的故鄉(xiāng)人而言,房屋的堅固耐用完全取決于石頭。在溝壑之間,一座座石磨坊以水而建,兩扇碩大的石頭互相咬合著,玉米等堅硬的糧食落進兩扇石磨中間的孔洞中,隨著石磨的旋轉(zhuǎn),那些糧食已粉身碎骨。于是,細小的粉末紛紛揚揚的掉落下來。小時候,看著吱吱嘎嘎作響的石磨,不禁想,世間所有的一切一定能被它碾碎,也包括無情的歲月。

石頭是冰冷的,因此才有了鐵石心腸之說。冬日里,誰也不愿提及石頭,就像冬日里人們不愿提及冰水似的。在生活之中,人們常用捂不熱的石頭來形容某人的冷酷,或者用鐵石心腸來形容某人的不近人情。冬日里,摸一下石頭,觸手間仿佛是一塊寒冰,那種冷早已浸入骨髓之間。在高原地帶,人們席地而坐時,寧愿坐在冰雪之中,也不愿意坐在石頭之上。因為人們的內(nèi)心世界里,早已得出石頭的冷不僅僅在于它表面的冷,而更多的是其冷漠的外表以及與其冷的傳聞有關,就像是每一個人對于那些冷酷的人無法從心底去接受似的。

其實,地球表面的每一塊石頭在原來的時候是有著溫度的。這些石頭原先潛藏在地核內(nèi),由于受到地球的重壓,形成了灼熱的巖漿,在地球深處涌動著。某一日,突破了幾千米的地殼阻擋,噴濺而出。在遇到地表的低溫之后,一下子凝固起來,慢慢的變冷變硬,形成了地表上的石頭。不過,在地表上,它的溫度也是隨處可見的。石塊與石塊在猛烈撞擊之后,火星四濺,如果身旁剛好有附著的可燃物,那一定會有星星之火,最終成為燎原之勢。因此,那些看上去毫無生氣的石塊,其實都是憋著一股熱氣在心底,只是沒有到迸裂的時候而已。

這樣的石頭,在高原上,是可以遇見的。

冬季的高原,寒風四起,白茫茫的一片。生活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那些寒冷仿佛如影隨形,讓你無處躲藏。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卻有著灼熱的溫泉。在溫泉旁,一股熱氣鋪面而來。溫泉旁有專門用來蒸煮雞蛋的竹編籃子,在籃子里裝上幾個生雞蛋,放入沸水之中,不一會兒,雞蛋就已經(jīng)熟透。剝開時,一股香氣忽然間鉆進鼻孔里。在這時候,幾位老鄉(xiāng)穿著皮袍來到溫泉旁,他們會告訴你,這些溫泉水是地下的石頭燒熱的。在這時候,你將一顆熟透了的雞蛋捏在手心里,一股暖流忽然間穿透了手掌。那裸露在寒風中已接近凝固的血液也像眼前翻滾的沸水似的,有了熱力的作用,在肌膚底下的血管里涌動起來。

我運足了目力,向著遠處的山峰望去,山頂上云蒸霧集,我的目光在這一瞬間被阻擋,竟然無法穿透那看上去如薄紗似的霧氣,因此,我無法看到其背后隱藏的深遠。如果我的目力能穿透這霧靄,穿透幾千萬年前的滄桑歲月,直達地球的起源,我一定能看到另一番景象。如果真的有那樣的存在,也許,你才會恍然間感覺到,那些石塊不再是一塊塊冰冷的永恒,也不再僅僅是石碑、石墻、石階了。

在這時候,我忽然間想起了那些藏在石頭之中的化石,那些在億萬年間忽然消失的生物,在自己的生命即將失去的時候,忽然間依附在了巖石上。經(jīng)過億萬年的變化,那些生命以一種特有的形態(tài)出現(xiàn)在了我們的面前。雖然它停止了生命,卻被那些石塊所擁抱,將自己變成了一個個永恒,喚起了人們對遠古的記憶。

也許,世間的事物誰都無法說清楚,不過我堅信,億萬年之后,這些石頭之中包含的更多物事,會一一呈現(xiàn)在人們的面前,因為它是有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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