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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事

甘孜日報    2021年05月07日

◎賀先棗

以后的經歷證明,我在這一刻動這個念頭就是我的宿命,因為,在與冰雪打交道的歲月里,大部份時間中,總有匹馬陪著我。

我一直沒有忘記,那是一個并不是冬天、但天氣陰沉的下午,我騎著馬獨自一人要從一個叫做“亞丁”的地方到叫做“所巴”的地方去。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轉到雅礱江邊去,就是常走的大路,但路程有些遠。一條路是翻過一座小山頭,穿過一片草壩,這條路要近很多,也走過好幾回。原以為,天黑前就能趕到想去的地方。

沒想到,上路才一會兒,風雪來了。風大雪密,馬兒不肯走,它轉過身來,讓屁股對著風吹來的方向,我拿它沒有辦法,也只好用背朝著風雪撲來的方向。誰知,那風雪就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只得硬著頭皮跳下馬背牽著馬走。馬兒走得極不情愿,但我拉著它,逼著它走。走走停停,天很快就完全黑盡了,又走了一陣,完全沒有了方向。但我不敢停下,牽著馬兒高一腳、低一腳,不停地走。

又走了很久很久,估算已是半夜時分了。

于是,心里開始發(fā)慌,下意識地在雪野里尋找可能遮擋風雪的石崖、土堆。走了很久也沒有找到這樣一個場所,幸好找到了一叢茂密的灌木叢。躲進灌木叢蹲下,從雪地里扒拉出一塊干燥的地方,就把一片薄毛氈裹住身體頂在頭上,再把牽馬的繩子拴在自己的腳脖子上,然后雙手抱膝蓋,等待星星出來,看清了方向再走。

風停了,雪卻沒有停。四野靜悄悄,昏暗主宰了一切,看不到天空的星星,看不到周圍的一切。事到如今,我只能不斷地輕聲招呼我的伙伴,那馬兒也以它的鼻息和它喉嚨里發(fā)出的聲響回應我。這一叢低矮的高山柳成了我此時的房屋,天上落下來的雪花大多都被枝椏擋住了。我居然有了睡意,但不敢睡,就那么似睡非睡地蜷縮成一團,不時從包住身子和腦袋的氈子縫里看一眼馬兒身影,看一眼自認為是天空的方向。

一直以為自己還醒著,但是,還是睡著了。突然,自己的被拴在腳脖上在繩索勒得好痛,不由自主站起來,鉆出灌木叢,原來,天快亮了,我的伙伴、我的馬兒在招呼我到了上路的時候了。牽上馬兒,只走了幾步,我看見了我要去的那個“所巴公社”的圍墻和土屋,那里,距離我過夜的地方其實不到三百公尺。

只要有冰雪,即使沒有馬也會有車。

那些年回康定探望父母總是在春節(jié)前,其實,在自己心里想的就是回到父母身邊過大年。所以,年年離開鄧柯時正是“萬里雪飄”之際。探親過大年,差不多有兩個月時間,等到了陽歷三月探親完畢往鄧柯走,沿途風雪依舊,車過折多山后,沿途的景象依然是一望“千里冰封”,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知何時解凍。

有一年回鄧柯時,已是陽歷的三月底,車過海子山,快過山埡口時,起風了,先以為是陡起的大霧,原來是從天上落下來密不透風的雪花片。開車的師傅沒有辦法看清前行的路,只好把車停下,開初想的是等雪小一點再走。沒想到那雪越來越大,風停后,給人的感覺是天黑了。而手表卻告訴人,此時是下午四點半。全車人商量了好久,決定由人下車步行給車領路。

下車給汽車領路的人自然得是年青人,我自告奮勇與另外一名好漢作為“首發(fā)”下了車去開路。一個人走在靠懸崖的一邊,一個走貼山邊的一側,開客車的師傅就取兩人中間的路,慢慢走,雖然慢,汽車到底在走。山高,雪大,天氣又冷,再加上高海拔,氧氣不足,走不了多久,累得上氣不接下氣,這時就得換人。沒走多遠,已經把看起來年青力壯的人輪換了兩遍,可車還沒走多遠。

要命的是,剛轉過一個大彎,客車不知怎么就歪在了靠山坡一邊的溝里。全車人齊動員,可怎么也沒法把車從溝里弄出來。開客車的師傅說,只有一個辦法了,派人到山下道班去,請他們把推雪機開上來才能救我們了。我又請纓,與外號“老雷子”的好漢一道下山去搬救兵。他說,順公路走太遠,順電桿線路走小路可能近得多。于是,離開公路,順山溝、以電線桿為方向指示,往下走,雪沒齊了大腿,兩個人連滾帶滑,又累又冷,不知跌倒多少回,又不知有多少次就想躺在雪地里不起來了,望得見的那個道班房總也走不到跟前,體力透支可能已經快到極限。但是,一車的人都在盼望有人救他們呢,咬著牙朝著道班房的方向,拼了??偹阍谔旌谇摆s到了道班,仗義的道班工人們問清了情況,二話不說開了推雪機開就上去,把那一車人接到道班時,已是接近半夜十二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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