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伯勛

      如何治理川邊？有人向朝廷出主意說：“督辦川邊，因墾為屯，因商開礦?！笨蛇@屯墾開礦的事兒，說來容易做起難，不是一朝一日就能見效的。屎脹了才來挖茅廝，誰又能拿出更好的辦法。朝廷得到的“尋奏”是：“川藏急務(wù)，非屯墾商礦所能解其危迫。但就屯墾商礦而論，惟巴塘土性沃衍，宜于種植,擬在該處先興礦務(wù),需以歲月，或期底績。至因墾為屯之議，未敢先事鋪張。商礦兩端，目下更難大舉。原奏請派左都御史清銳督辦川邊農(nóng)商礦等事，并將四川商務(wù)歸并一局，應(yīng)請毋庸置議?！保ā肚鍖嶄洠伦趯嶄洝饭饩w二十九年七月丁酉，即公元１９０３年９月６日條）。

      鳳全在光緒三十年(１９０４年)四月受命，八月抵打箭爐。遵照朝廷的旨意，他上任之后，急辦的大事有三：一是收回三瞻，以固川藏門戶；二是練兵講武,以作西藏后援；三是屯墾、開礦，以實川邊。

     到了打箭爐后，他即上奏朝廷：“行抵爐廳，酌量招募土勇，克期出關(guān)?！钡弥迹骸爸凑J真訓(xùn)練，務(wù)期得力。”同時他又上奏說：“遵旨籌辦川藏事宜，屯練實為急務(wù)。而爐霍適當川藏之沖，欲保前藏來路，當自經(jīng)營達木三十九族始；欲保川疆后路，當自經(jīng)營新設(shè)爐霍屯始。擬待來春回爐合操，即往該屯切實查勘，分地舉辦?！背⒁麜逃刑J真籌辦。九月，朝廷又下“諭令”：“有人奏‘西藏情形危急，請經(jīng)營四川各土司，并及時將三瞻收回內(nèi)屬。’等語。著錫良（川督）、有泰（駐藏大臣）、鳳全體察情形，妥議具奏?！?/p>

     不難看出，朝廷對這個駐藏幫辦大臣寄予莫大期望；他也雄心勃勃，確實想做一點事情。

     光緒三十年十一月十八日（１９０４年１２月２４日），鳳全即帶著五十名衛(wèi)隊，從打箭爐馳赴巴塘。不久，他向朝廷奏報了“籌辦飭收三瞻內(nèi)屬情形”。朝廷降旨要他“會商錫良、有泰妥速辦理”。同時他又奏：“勘辦巴塘屯墾，遠駐察臺（昌都），恐難兼顧，變通留駐巴塘半年、爐廳(打箭爐)半年，以期辦事應(yīng)手?！睂λ白兺ā瘪v地，朝廷可不同意，降旨要其“仍駐察木多（昌都）妥籌辦理”。（《清實錄. 德宗實錄》光緒三十一年正月壬寅，即公元１９０５年３月４日條）。他不遵朝廷旨意，堅持留駐巴塘，最終栽在了巴塘，這是后話。

      鳳全的經(jīng)邊，一開始就遇到強大阻力，舉步維艱。那阻力來自三個方面：一是來自“商上”，即西藏地方當局；二是來自“僧土”，即寺廟和土司勢力；三是來自庸碌無能的駐藏大臣和朝廷的無奈。

      先說收回“三瞻”。所謂三瞻，系指雅礱江上游的上、中、下瞻對，今屬甘孜州新龍縣。當年有個叫波日.工布朗結(jié)（渾名布魯曼、即獨眼龍）的土司后裔，其父羅布七力土司反清失敗受誅，屬地被奪。這個“布魯曼”為報殺父之仇，於道光二十八年（１８４８年）發(fā)難，一鬧就是十七年。不僅先后占據(jù)了理塘、爐霍、甘孜、德格和明正土司的大部屬地，而且勢及乍丫、察木多（昌都）、青海的玉樹和果洛二十五族等地方，縱橫千里，號稱“瞻對八萬”，控制茶道，扼其咽喉，震撼川藏。朝廷先后五次發(fā)兵征討，最后一次共調(diào)集西藏、四川、青海數(shù)萬人馬，分兵十五路，在雅礱江畔展開血戰(zhàn)。在同治四年（１８６５年）七月，波日寨被來自西藏的部隊所困，“布魯曼”燒寨自焚。就在這年的十二月，朝廷將“三瞻”“賞給”十二世達賴喇嘛，交西藏地方當局管理，成了西藏在四川的遠離拉薩四千余里的一塊“飛地”。

      哪知這一“賞”便給川邊種下一個不安定的禍根。此后的三四十年間，駐在這塊錯雜于川界之中的“飛地”的西藏官兵，不時侵擾四鄰，“構(gòu)亂稱兵，屢煩撻伐”，至于那些“番官之婪索貨賄，毒虐邊氓，更無論矣”（川督錫良上奏之語）。面對這一情況，早在光緒二十二年四月甲申（１８９６年５月３１日），朝廷對“鹿傳霖（四川總督）奏派勇營嚴防竄回，并豫籌辦理瞻對情形一摺”的“諭令”就明示了收回瞻對的打算，并作了相應(yīng)布署：“瞻對本系川屬，近來該番官與明正土司互斗，恃強藐法，自應(yīng)及早圖維，豫籌布置。著即乘嚴防竄回之便，揀派明干大員，添募得力營勇，馳赴打箭爐駐扎，不動聲色，相機妥辦。如瞻對有機可乘，即行進撫土民，收回該地，以固川省門戶?！苯又诹赂纾ǎ吩拢保度眨┯种I：“瞻對番官上年與明正土司越界構(gòu)兵，經(jīng)鹿傳霖等將駐瞻僧俗番官先后撤參，均經(jīng)降旨允準。乃該革番并不遵照撤換，近復(fù)帶兵越界滋事，干預(yù)章谷土司案件，勒令書立投瞻字樣。迨經(jīng)委員前往切實開導(dǎo)，仍敢頑不遵從，添兵抗拒，藐法梗頑，形同叛逆，自應(yīng)懾以兵威。著鹿傳霖即飭羅以禮出關(guān)再行開導(dǎo)，曉以利害。一面咨明訥欽轉(zhuǎn)飭商上，如其稍知悔禍，領(lǐng)兵回巢，準從寬免其剿辦，儻仍執(zhí)迷不悟，即厚集兵力，妥籌進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