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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的骷髏精靈

甘孜日報    2018年08月10日

      ◎扎西次仁

      藏歷五月初十,康定金剛寺一年一度的“澤久”的跳神活動開始了。集會大殿前廣場上,香煙繚繞、鼓樂齊鳴,觀者如潮。 我也興致勃勃地盤腿坐在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者身旁欣賞金剛神舞。最吸引人的跳神,是俗稱為“骷髏舞”的面具舞蹈。隨著一陣急促尖銳的脛骨號聲,四個頭戴骷髏面具,身穿繪有肋骨紋路的白色上衣,手戴長指甲手套,腰圍彩裙,腳系鈴鐺的鬼卒歡快地跳進場內(nèi)。他們或蹲跳,或旋轉(zhuǎn),舞動時鈴聲叮鐺,表   現(xiàn)地獄中小精靈們相互玩耍、嬉戲的情景。我斜視身旁老者,只見他聚精會神,隨著骷髏舞的節(jié)奏、韻律,臉上洋溢著驚喜、滿足、幸福的笑容。我不解地悄悄地問他,“您老不怕嗎?”他驚奇地瞪大雙眼反問我,“難道你害怕嗎?”然后又以一種開導的口吻告訴我,“你不懂,這是我們的吉祥精靈。拜見他,我就更加懂得生死的無常,知道怎樣克服死亡的恐懼。”說畢,再也不理我了。面對無常鬼卒在場內(nèi)的歡快跳躍,我看到老者臉上布滿的幸福感。

       老者的這番話,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為了尋求答案,我去拜訪一位活佛朋友,他的一番解釋,讓我茅塞頓開,體悟到了藏族造型藝術審美的奧秘。

       按照佛教理論,生與死是人生兩大課題,生死之間存在著相承相合的二重關系。死是生的前提,死后將重生,而有生便有死,如此循環(huán)不已。在生死之間,每個凡人往往根據(jù)前世積德情況,面臨六種道路的選擇,即“六趣”:地獄、餓鬼、畜生、人類、阿修羅、天神界,獲得圓滿涅槃的機會是很小的。據(jù)介紹,凡是處于中陰狀態(tài)的人(死后與轉(zhuǎn)生前的中間過渡階段)所面臨的六趣均在每個人心中都會依次顯現(xiàn)出來。對于不斷加劇的危險和源源出現(xiàn)的神靈,你不能逃跑,必須在上師的引導下加強定力,平靜面對由此產(chǎn)生的憤怒、恐懼、愉悅這一系列感情因素。只有堅持到最后,使得最初的光明體充分匯合了五部佛的五種光明,超越了六趣,使自己圓滿融會于一片美麗斑斕的光體之中,這便被認為達到了獲得大解脫的地步。要真正能夠修煉到這一階段卻絕非常人所能忍受?!爸嘘庫o修法”的要求,修持者應選擇一處“完全黑暗而僻靜的房屋或山洞穴窟,他要在里面連續(xù)入定冥想四十九天。在此期間內(nèi)除上師的外力可以與他聯(lián)系外,不許任何人或物驚擾于他?!?/span>

       然而憑借著羌姆面具這一神意的指符,此界通達彼界的神圣密碼,上述修行就變得簡單可行得多了。這是由于羌姆面具藝術作品往往采取了特殊化的形態(tài)方式把整體予以特殊的表現(xiàn),人們在這種表現(xiàn)中既感受到了意識形態(tài)和生存理解上的價值,又能夠使這些神圣力量以形態(tài)化的方式存在,并通過羌姆面具藝術表演發(fā)揮特殊作用。人們一旦在以上這些觀念性動機的驅(qū)使下,把神圣力量運用到藝術活動中來,羌姆面具藝術作品自身所構(gòu)成的獨特世界就可能對周圍世界產(chǎn)生巨大的超越性力量。可以說,對于絕大多數(shù)篤信藏傳佛教的藏民來說,并不可能需要弄懂咒語或教義的真意,但是在對那神秘而非凡的羌姆面具仰視的同時,靈魂的顫粟、信仰的渴求,乃至以幻想方式達到某種目的的愿望,都可能使得他們在一剎那間有所領悟,同時也就實現(xiàn)了羌姆面具審美上的意義和價值。

       羌姆面具有代表性的是尸陀林主,其面具是骷髏相,頭是骷髏骨,冠是骷髏冠。骷髏作為藏傳密宗的一種骨骼莊嚴飾品,其意在于令人警惕生死的無常,克服死亡的恐懼。尸陀林主是守護墓地天臺,或指引道路的吉祥精靈。骷髏之所以受到崇拜,是因為它脫去了所有的偽裝。藏族人認為,暴露于茫?;脑系陌坠牵砹俗钤?、最本質(zhì)的生命狀態(tài)。在藏民心里的天平上,骷髏崇拜是混濁的人心為赤裸裸的純潔所沖擊、所震撼而做出的反應。在它的面前,一切華麗或丑陋的東西都得恢復其本來的面目。

      活佛的一席解釋,使我恍然大悟。如果我們僅憑羌姆面具的形態(tài)特征、鑒賞效果來推想、推測藏族造型藝術的審美價值、審美功能,那是永遠也不得其要領的。羌姆面具藝術作為一種宗教藝術,羌姆面具不盡是“藝術”的,也不盡是“視覺”、“形式”的。它提供的“像”,不僅僅是視覺形象的“反映”,更是心靈的幻想,并將這諸種幻想歸之于神靈啟示。從這一視覺出發(fā),我們才能體悟羌姆面具作為人——神溝通的神圣中介時的審美價值、審美功能。也才能體驗觀看骷髏舞的老者那愉悅、幸福的審美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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