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力

小時候，每至清明節(jié)，少小的我就會爬上父親的加重自行車，騎往10多公里外的烈士陵園。父親帶著我，來到一座墓碑前，似有所想地凝神望著墓碑，好像在和碑里的人對話，然后拿出隨身帶來的祭品。那陣不興送花，但有花生、有蘋果、有熟雞蛋，還有父親舍不得喝的糧食酒。它們被莊重地擺放在墓碑前，父親既像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我說，墓碑里埋著他的戰(zhàn)友，他們一同出生入死，從解放戰(zhàn)爭的大西北一路打到大西南，眼看都解放了，可是在上世紀(jì)五十年代初一次征糧剿匪中，戰(zhàn)友為了掩護他，壯烈犧牲。

祭祀之中，父親會拿出毛巾，把陵園里的墓碑全都細細擦上一遍。其實烈士陵園有專人管理，墓碑也干干凈凈，但如果不親自擦拭一遍，父親就會很不自在。父親說，那次剿匪，他們遭遇大股土匪，父親和戰(zhàn)友負責(zé)掩護，最后一刻戰(zhàn)友讓父親先撤。父親永遠記得撤離前他們眼神最后對碰的一刻，那里面有不舍，有忠誠，有視死如歸，還有深情大義，戰(zhàn)友把生的希望留給了父親。那之后，父親要想再見上一面戰(zhàn)友，就只有到清明節(jié)前的烈士陵園。每次掃完墓，父親會對著整個陵園鞠上三個躬，父親說，這兒躺著的都是英雄，為了祖國的解放和今天的幸福生活，他們獻出了生命，我們不能忘了他們。

很多年后，每當(dāng)清明節(jié)前夕，我總忘不了父親當(dāng)年的囑托，也會帶兒子去烈士陵園掃墓。對我們來說，掃墓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通常天不亮就要起床，帶上面包，用家里保存的軍用水壺灌滿水，然后步行前往。兒子尚小，走路不易，奇怪的是他很少喊累。

烈士陵園莊嚴(yán)肅穆，每次去到那兒，一遍又一遍傾聽烈士的故事，觸摸烈士當(dāng)年的足跡，我們都深受感動。這些烈士與劉胡蘭、張思德、黃繼光、邱少云等等一道，成為我們心中當(dāng)之無愧的英雄。

時光荏苒，又是一年清明時，烈士陵園里依然來了許多悼念的青年、學(xué)生，他們排著整齊的隊伍，手捧一枝白色的菊花，向烈士鞠躬，向烈士行隊禮。我的侄孫也在其中，他和每一個前來悼念的人一樣，挎包里裝著一條干凈的小方巾，拿出來，輕輕擦拭墓碑，干凈的眸子里透著無比的敬仰和尊崇。我相信，如我侄孫這一代的后輩，從此對軍人、對烈士、對英雄都有了更多深刻的認識。

那天和幾個老友聊到為烈士掃墓這個話題，大家的感受如出一轍，現(xiàn)在全社會尊崇軍人，景仰英雄，敬仰烈士，烈士陵園背后串起的一段段歷史，沒有在孩子們心中斷檔缺失，倘若時光再過去幾十年，這些長大的孩子依然會懷著敬重的心情，去為烈士掃墓，從而影響和教育他們的下一代。

在剛剛過去的這個星期天，我們幾位老友帶著兒孫，各自手捧一束鮮花，再次去到了烈士陵園，長眠在這兒的，有為解放事業(yè)犧牲的戰(zhàn)士，也有和平時期為國捐軀的英烈，他們都值得敬重和緬懷。掃墓的氣氛雖然有點肅穆，小孩子們也有些懵懂，但我們相信，為烈士掃墓不僅僅是形式，更是一堂讓心靈健全的補課，不忘歷史，才更懂得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