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永強

勒銘燕然山 落寞別錦城

《赴職西川過便橋書懷寄同年》是吳融前往蜀地途中所作的詩歌：“平門橋下水東馳，萬里從軍一望時。鄉(xiāng)思旋生芳草見，客愁何限夕陽知。秦陵無樹煙猶鎖，漢苑空墻浪欲吹。不是傷春愛回首，杏壇恩重馬遲遲?！贝送馊胧裢局?，吳融還作有《分水嶺》一詩：“兩派潺湲不暫停，嶺頭長瀉別離情。南隨去馬通巴棧，北逐歸人達渭城。澄處好窺雙黛影，咽時堪寄斷腸聲。紫溪舊隱還如此，清夜梁山月更明。”詩中的分水嶺連結(jié)川陜，是川陜交界處。詩中的“別離情”“斷腸聲”可知當時詩人是充滿離別愁緒的。

在入職韋昭度的軍中兩年時間里，吳融抱著報皇恩、忠君事的想法潛心政務，寫了一些表達自己壯志滿懷、建功立業(yè)的詩歌。剛?cè)胧駮r便作《靈池縣見早梅》： “小園晴日見寒梅，一寸鄉(xiāng)心萬里回。春日暖時拋笠澤，戰(zhàn)塵飛處上琴臺。棲身未識登龍地，落筆元非倚馬才。待勒燕然歸未得，雪枝南畔少徘徊?！?詩題下自注亦云：“時太尉中書令京兆公奉召討蜀，余在幕中?！膘`池縣即東陽縣，治所在今成都市龍泉驛。前四句交代詩人在春暖時離開太湖旁的長洲，抵達戰(zhàn)火紛飛的成都。后四句詩人則將自己能參與此戰(zhàn)事，致君務舜、邊水立功的壯志溢于言表，將自己此行比作“勒燕然”之功，借用“竇憲大破北單于軍隊，去塞三千余里登燕然山刻石勒功”的典故表達自己建功立業(yè)的雄心。在《綿竹山四十韻》：“勒銘燕然山，萬代垂芬郁。然后恣逍遙，獨往群麋鹿。不管安與危，不問榮與辱。但樂濠梁魚，豈怨鐘山鵠。紉蘭以圍腰，采芝將實腹。石床須臥平，一任閑云觸?！?吳融在詩中依然寄托出了為朝廷立功的抱負，并且希望自己功成名就以后隱居于世外，不再過問世事。

《登漢州城樓》是吳融記錄蜀地討伐的場景的唯一的一首詩：“雨馀秋色拂孤城，遠目凝時萬象清。疊翠北來千嶂盡，漫流東去一江平。從軍固有荊州樂，懷古能無峴首情。欲下闌干一回首，烏歸帆沒戍煙明。”《簡州歸降賀京兆公》：“分棟山前曙色開，三千鐵騎簡州回。云間墮箭飛書去，風里擎竿露布來。古謂伐謀為上策，今看靜勝自中臺。功名一似淮西事，只是元臣不姓裴?！睉c賀大順正月辛亥（891年），簡州（今成都簡陽市）將領杜有遷和刺史虔崇歸王建一事。此時韋昭度為行營招討使，王建充行營軍都指揮使，是韋昭度的部下。

然而，事與愿違。吳融在韋昭度幕中潛心，最后的結(jié)果卻是以失敗告終，無功而返。韋昭度率兵十余萬討陳敬瑄三年不能克，身為指揮使的王建的勢力卻得以壯大，朝廷決定息兵。891年4月，韋昭度脅于王建之勢，倉皇離蜀東還。這種結(jié)果是初入官場一心求取發(fā)展的吳融不愿意看到的，落寞和無奈的心情在《太保中書令軍前新樓》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二年征戰(zhàn)劍山秋，家在松江白浪頭。關月幾時干客淚，戍煙終日起鄉(xiāng)愁。未知遼堞何當下，轉(zhuǎn)覺燕臺不易酬。獨羨一聲南去雁，滿天風雨到汀州?！碧Ｖ袝钪疙f昭度，“錦城”，即成都。詩人在軍前新樓，即韋昭度樓前感慨自己即將和韋昭度一起北歸離開蜀地，不知道誰以后還會登臨看明月，故不知以后誰還會登上此樓。這種失望的心情在《坤維軍前寄江南弟兄》一詩中也有表現(xiàn)：“二年征戰(zhàn)劍山秋，家在松江白浪頭。關月幾時干客淚，戍煙終日起鄉(xiāng)愁。未知遼堞何當下，轉(zhuǎn)覺燕臺不易酬。獨羨一聲南去雁，滿天風雨到汀州。”“坤維”即指西南方。

離開蜀地之后，吳融在長安做了三年多的京官，直到去官流落荊南。此時的詩人仁立在暮之下的湘江邊，聽到凄涼的杜鵑啼鳴，陷入深深的思鄉(xiāng)愁緒中，寫了一些表達自己對亡國、離鄉(xiāng)悲切之情的詩歌?！蹲右?guī)》：“舉國繁華委逝川，羽毛飄蕩一年年。他山叫處花成血，舊苑春來草似煙。雨暗不離濃綠樹，月斜長吊欲明天。湘江日暮聲凄切，愁殺行人歸去船?！薄端投霹N花》：“春紅始謝又秋紅，息國亡來入楚宮。應是蜀冤啼不盡，更憑顏色訴西風?！?用蜀王杜宇化杜鵑和杜鵑花是杜鵑啼血染紅的典故，營造讓人愁煞的場景襯托愁絕的心境。身處于動蕩的朝代，藩鎮(zhèn)割據(jù)嚴重，農(nóng)民起義不斷，吳融對杜鵑的悲傷感同身受。

吳融死后三年，曾經(jīng)盛極一時的大唐王朝也走入了歷史，吳融也成為了整個大唐王朝走向滅亡的見證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