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益君

   “西園春去綠陰成，已覺南窗枕簟清。簾卷斜陽歸燕入，池生芳草亂蛙鳴。葉過谷雨花猶在，衣近梅天潤易生。獨坐正知閑晝永，吟余消盡篆煙輕。”這是明代高啟的《田園書事》，描寫了一幅初夏時節(jié)蛙鼓敲夏的意趣景象：西園春去，綠蔭愈加細密，微風顯出涼意。窗前的屋檐下，晚歸的雨燕互道平安，院中的池塘里，亂蛙隱草叢，不停呱鳴。

   進入夏天，一場雷雨過后，池塘里的蛙鳴便此起彼伏了。蛙聲如鼓，叫出夏天的意向，敲出夏天的涼意。古代文人墨客似乎更加鐘情于蛙鳴，寫下許多膾炙人口的詩詞佳句。

   “黃梅時節(jié)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有約不來過夜半，閑敲棋子落燈花?！彼未w師秀的《約客》，梅雨時節(jié)家家戶戶都被煙雨籠罩著，長滿青草的池塘邊上，傳來陣陣蛙聲?！昂絼偬幏盼碳遥绷幹幸皬叫?。水滿有時觀下鷺，草深無處不鳴蛙?；X龍已過頭番筍，木筆猶開第一花。嘆息老來交舊盡，睡來誰共午甌茶。”宋代陸游的《幽居初夏》，湖光山色之地是我的家，槐柳樹陰下小徑幽幽。湖水滿溢時白鷺翩翩飛舞，湖畔草長鳴蛙處處。

   明代劉基的《五月十九日大雨》，更是寫出了萬蛙齊鳴的氣勢：“風驅(qū)急雨灑高城，云壓輕雷殷地聲。雨過不知龍去處，一池草色萬蛙鳴?！奔诧L驅(qū)使著驟雨瞬間灑落高城，烏云密布，雷聲滾滾，大地仿佛都在震動。一會興云作雨的龍挾著雷電烏云離去，池塘水滿，青草滴翠，萬蛙齊鳴。

   蛙鳴在古代文人的筆下，變得韻味十足，富有靈性，讓人遐思。

   宋代周密筆下的青蛙叫人愛憐，《野步》：“麥隴風來翠浪斜，草根肥水噪新蛙。羨他無事雙蝴蝶，爛醉東風野草花?！焙挽愕娘L吹斜了麥隴的新稻，小青蛙在水洼草根處不停的叫著。

   清代胤禛筆下的蛙鼓之趣，伴著茶香和書香，《夜坐》：“獨坐幽園里，窗開竹影斜。稀聞更轉(zhuǎn)漏，但聽野鳴蛙?；罨钊饔?，溶溶月照沙。悠然怡靜境，把卷待烹茶。”窗子打開，月光照入，灑下一片銀光。竹影飄搖，野蛙的鼓鳴伴著夜風飄轉(zhuǎn)進來。燭光微閃，取山泉水一壺，小火、烹茶，只把書看。

   宋代戴復古筆下的蛙鳴，透著淡淡的鄉(xiāng)愁，《夜宿田家》：“簦笠相隨走路歧，一春不換舊征衣。雨行山崦黃泥坂，夜扣田家白板扉。身在亂蛙聲里睡，心從化蝶夢中歸。鄉(xiāng)書十寄九不達，天北天南雁自飛。”鄉(xiāng)書難寄、久游思歸的羈旅愁緒與長長短短的嘈雜蛙鳴，相映成景，愁緒滿懷。

   水鄉(xiāng)江南的蛙鳴讓人沉醉。唐代賈弇的《孟夏》：“江南孟夏天，慈竹筍如編。蜃氣為樓閣，蛙聲作管弦?！背跸臅r節(jié)，蛙聲如管弦之樂，縈繞耳際，令人浮想聯(lián)翩。

   在宋代辛棄疾的眼里，蛙鳴是豐年的吉兆，《西江月·夜行黃沙道中》：“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舊時茅店社林邊，路轉(zhuǎn)溪橋忽見?！别嵉脑鹿鈴臉渲﹂g掠過，驚飛了枝頭喜鵲，清涼的晚風吹來仿佛聽見了遠處的蟬叫聲。在稻花的香氣里，耳邊傳來一陣陣青蛙的叫聲，好像在討論，說今年是一個豐收的好年景。

   “稚圭倫鑒未精通，只把蛙聲鼓吹同。君聽月明人靜夜，肯饒?zhí)旎[與松風?！痹诠旁娫~里聆聽蛙聲如鼓，如聞天籟，更給人一份夏日的清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