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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上生雨煙

甘孜日報    2019年04月08日

      春天,應(yīng)該是從第一場春雨開始的。在我童年的印象里,第一場春雨都是飄著來的。雨點小得像針尖,落在臉上酥軟微涼,落在地上不著痕跡。

      等到這針尖似的小雨飄過三五個小時的功夫,我就能真真切切地看見它們留下的印記了。院子里裸露的地皮已經(jīng)漸變成深褐的顏色,油汪汪地晃眼。那些榆樹的樹冠上紫紅一片了,一粒粒紅豆似的花苞珠圓玉潤地肥胖著。榆樹下的草地上一大片一大片的嫩綠,在我的眼里光芒萬丈,耀得我的心里麻酥酥的。經(jīng)不起誘惑的我抬腿就往草地上跑去,跑到近前了那些嫩綠卻不明顯了,我失望地抬起頭來,正好看見我們家的屋頂和四鄰的屋頂。那些鋪了紅瓦的屋頂上紅艷艷地,罩著一層似有似無的雨煙,在綿柔的東風(fēng)里,一會兒朦朧一會兒清晰。細(xì)如柳枝的雨絲兒在屋檐下垂垂掛掛,扯成了一排晶瑩剔透的雨簾。

      我家的屋頂和西鄰的屋頂都是草泥的,粗糙厚重,去年的一些狗尾草在春雨里飄搖著。屋頂上的黃泥經(jīng)了風(fēng)吹日曬,已經(jīng)暗淡了許多,被雨打濕了也只是透出一些稀松平淡的軟意而已,屋頂上沒有好看的雨煙飄散,就連屋檐下垂掛的雨簾也是渾濁不清的。自從發(fā)現(xiàn)了紅瓦頂和草泥頂在雨中不同的風(fēng)景,我就開始渴盼著我家簡陋的屋頂,哪天也能夠換成生出雨煙的紅瓦頂了。

      那年的暑假,哥哥和母親去西邊的農(nóng)場樹林里刨回家很多桑樹根,曬干了堆在院子里準(zhǔn)備冬天燒炕用。那時候,沒有風(fēng)扇更沒有空調(diào),火辣辣的大太陽把空氣都烤熟了,蒲扇扇不出涼風(fēng),坐在門口趴在椅子上寫作業(yè)的我汗水濕透了背心,作業(yè)本上也浸染了汗?jié)n。我抬起頭看看門外的一方藍(lán)天,渴望天邊有雷聲滾過來。

     夏天的雨說下就下,剛剛還是陽光毒辣白云悠閑的天空,突然就刮起了微涼的風(fēng),聚起了大片的烏云,黑沉沉地壓在高高的樹枝上。隨著一道閃電把烏云撕開一道寬寬的裂縫,傾盆大雨瞬間就包裹了天與地,房與樹。屋里雖然涼快了許多,可是我們家的屋頂也開始漏雨了,臉盆里滴滴答答,鐵皮水桶里也滴滴答答。已經(jīng)習(xí)慣了屋頂漏雨的我傻傻地站在屋門口,看前鄰家的紅瓦頂上砸出密集的晶亮的水花。那些散碎的水花好像還沒有來得及落下去,就被一陣陣疾風(fēng)旋成了煙霧不分的一層,風(fēng)糾纏著雨煙,雨煙糾纏著風(fēng),隨著雨聲的稀落,漸漸地飄散不見了。

     風(fēng)停了,熱情的陽光驅(qū)走了滿天的烏云,前鄰家的屋頂上冒出了一縷炊煙,紅艷艷的瓦頂上也蒸騰起一層若有若無的輕煙,淡淡的白煙,紅紅的屋瓦,我站在院子里正看得入神,突然聽見東鄰的爺爺問我:“孩子,你家買了新瓦了嗎?”順著爺爺手指的方向,我看見那堆被雨淋過了的桑樹根橘黃透紅,遠(yuǎn)遠(yuǎn)地看過去,還真就像是一層層摞起來的瓦片呢。那要是真的瓦片就好啦,我一邊回答著爺爺?shù)膯栐?,一邊想著自己的心事?br/>

     當(dāng)那堆桑樹根都變成了暖炕的火苗,滿地的積雪變成了回憶,我們家的院子里就一片綠意朦朧了。 那個充滿希望的春天,父親買回家一大車新瓦,讓我們家的屋頂也變成了紅紅的顏色。當(dāng)那個春天的第一場春雨飄落,我站在院子里的大榆樹下,看著我們家的屋頂上雨煙縹緲,屋檐下雨簾晶瑩的時候,心里的幸福就如洶涌而來的潮水似的,一點不剩地將我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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