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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之初

甘孜日報    2018年07月31日

     ◎朱秀坤

     又是征兵時節(jié),不覺想起了我的當(dāng)兵生涯,我的兵之初。

     二十多年前那個初春的夜晚,一個瘦小的老兵拎著我的背包,一聲不吭地把我領(lǐng)到一間寬大的房間。剛進(jìn)去,我就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七八個光頭新兵在那春寒料峭的夜里,只穿個黃褲衩趴在床上齜牙咧嘴吭吭喲喲地做著俯臥撐,頭上和脊背冒著縷縷熱氣。老兵讓我脫了衣服加入他們的行列。我知道,老兵就是我的班長了。

     相處一段時間后,我對班長有了一些了解。他家在云南的深山老林里,參軍前小學(xué)都沒畢業(yè),寫封信咬上大半夜筆頭子,才擠牙膏一樣擠出兩三句。但他在訓(xùn)練場上就不同了,玩單雙杠他如晴蜓點(diǎn)水,上戰(zhàn)術(shù)場他動如脫兔。在我這個高中生的眼里,他其實(shí)就是個四肢發(fā)達(dá)頭腦簡單的一介武夫而已。

     受訓(xùn)于這樣一個沒文化、只對訓(xùn)練癡迷的班長,我吃盡了苦頭。班長似乎對我這個高中生格外“照顧”,別人做上一遍兩遍的動作要領(lǐng),他常常要我做上五六遍。每有一點(diǎn)不合格,他就會不厭其煩地給我示范動作,執(zhí)著地糾正我的錯誤,再點(diǎn)上煙站在一邊看著我汗流浹背地練,直到他滿意為止。對于這些我并不領(lǐng)情,相反總是煩他:為什么別人只做一兩遍,我就要做上那么多遍?也許班長也知道我對他的反感,卻并不言語,依然一如既往地對我嚴(yán)格要求,剝奪了我寶貴的讀書時間,趕跑了我業(yè)余寫作的靈感。于是我對他的成見越來越深。

     大概是三個月后吧,那次他到操場,很是反常地對我笑笑,說:“這次可能有戲。你呀,也該自覺練練。光有文化,沒有軍事素質(zhì)也不行,我看你是個好料子,好好壓一壓,總能行的……”后來我才知道班長說的“有戲”是指他提干有希望了,因?yàn)榛販?zhǔn)備派人來考察他了。

     說完班長一個右手立臂撐,瀟灑地上了單杠。也許是心情好,做那組高難動作時講著動作要領(lǐng)的班長突然雙手脫杠,呈弧形騰空甩向地面,仰臥在地上,面部肌肉因痛苦而扭曲。班長的右手粉碎性骨折。原本要提干的他,不久就因殘退伍了。

     據(jù)說班長的右手已形同虛設(shè),在云南的大山里過得并不好。我心里有種說不出的味道。但我仍然要感謝班長,沒有他對我的“照顧”和嚴(yán)格要求,也許我至今也不會走出漂亮的步伐,踢不出整齊的正步。是的,班長說得對,沒有良好的軍事素質(zhì),怎能當(dāng)好一名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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