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講學(xué)圖。

■朱美祿

      孔子首倡私學(xué)，有教無類，三千弟子中，“受業(yè)身通者七十有七人”。他們的學(xué)習(xí)方法，諸如“學(xué)而時習(xí)之”“溫故而知新”“敏而好學(xué)，不恥下問”等，皆可圈可點。但“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孔門弟子也有做筆記的習(xí)慣。這不僅對于問學(xué)之道有啟示意義，而且對于傳承文化亦有大功焉。

     《漢書·藝文志》載，“古之王者，世有史官”，“左史記言，右史記事”?？鬃与m為“素王”，似乎也享受了這種待遇。據(jù)《孔子家語·七十二弟子解》記載：“叔仲會，魯人，字子期，少孔子五十歲，與孔琁年相比。每孺子之執(zhí)筆記事于夫子，二人迭侍左右。”孔子博學(xué)于文，吐佳言如屑，可見當(dāng)時就有弟子專門負(fù)責(zé)記錄其言行了。

      除了專人記錄孔子言行之外，更多的是“弟子各自記其所問焉”?！墩撜Z·衛(wèi)靈公》篇中說：“子張問行。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立則見其參于前也，在輿則見其倚于衡也，夫然后行?！訌垥T紳?！弊訌埾蚩鬃诱埥掏ㄟ_無礙的法門，在得到答復(fù)后，子張便把夫子的教誨記在腰間的大帶上?！犊鬃蛹艺Z·入官》篇記載了子張向孔子請教為官之道，孔子對如何“安身取譽”作了詳盡的回答，“子張既聞孔子斯言，遂退而記之”。《孔子家語·五刑解》中，孔子解釋了“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的精義，“冉有跪然免席，曰‘言則美矣，求未之聞?！硕浿薄o論是隨手把夫子的教誨記在腰間大帶上，還是對夫子的教誨“退而記之”，都是弟子接聞于夫子之后主動做筆記的一種反映。

      當(dāng)然，孔門弟子也有被動做筆記的情形。如《孔子家語·正論解》中孔子說過：“小子識之：苛政猛于暴虎。”同一篇中，孔子還提醒弟子：“弟子志之：季氏之婦可謂不過矣。”“識”和“志”都含有“記”的意思，只不過在這里是被老師提醒做記錄而已。

     一般說來，孔子的佳言妙論不會被棄之不顧，但假如不做筆記，弟子又該如何對待呢？其一是“終身頌之”。如《論語·子罕》篇道：“子曰：‘衣敝缊袍，與衣狐貂者立而不恥者，其由也與？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子路終身頌之?！睋?jù)《說苑·敬慎》篇記載，孔子論述了盈虛消息的辯證道理，子夏嘆曰：“善，請終身頌之。”“終身頌之”，意味著“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把老師的教誨永記在心。其二是落實到行動上?！墩撜Z·顏淵》篇中說：“子曰：‘克己復(fù)禮為仁。一日克己復(fù)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顏淵曰：‘請問其目?！釉唬骸嵌Y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顏淵曰：‘回雖不敏，請事斯語矣?！蓖?，仲弓問仁。子曰：“‘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無怨，在家無怨?！俟唬骸弘m不敏，請事斯語矣！’”“請事斯語”則含有對于夫子的教誨恪遵不渝、努力踐行的意思。

     正因為如此，難怪《隋書·經(jīng)籍志》中說：“孔子既敘六經(jīng)，講于洙泗之上，門徒三千，達者七十。其與夫子應(yīng)答，及私相講肄，言合于道，或書之于紳，或事之無厭?！笨磥?，孔門弟子勤于做筆記，努力踐行夫子的教誨，早就為后人所知曉。

     孔子以“六藝”教授生徒，卻沒有專門的教材，弟子所做的筆記，在某種意義上說就具有教材的功能。曾子曾說過“吾日三省吾身”，其中涉及“傳不習(xí)乎”這一問題。所謂“傳”，指的是夫子的師傳；“習(xí)”指的是學(xué)生的溫習(xí)。其內(nèi)容是夫子所傳的教義，其載體則是弟子所做的筆記。因此，要溫習(xí)夫子傳授的內(nèi)容，筆記自是不可或缺。反過來說，只有筆記做好了，才能“學(xué)而時習(xí)之”。

     在孔子逝世之后，為了紀(jì)念夫子，孔門弟子匯集了各自的筆記資料，“取其正實而切事者，別出為《論語》，其余則集錄之，名之曰《孔子家語》”?？梢?，孔門弟子所做的筆記，乃是《論語》和《孔子家語》材料的來源。從這個意義上說，孔門弟子的筆記保留了先秦儒學(xué)的珍貴資料，奠定了中國文化的基礎(chǔ)，其價值不可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