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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靈魂安放于風(fēng)中

甘孜日報    2017年08月29日

  ——次仁羅布與《祭語風(fēng)中》

     ■葉淑媛

    《祭語風(fēng)中》描述了西藏的當(dāng)代史,小說的時間跨度長達60余年,對西藏民眾在這段歷史過程中的生活境遇有真實而生動的描寫。但是,歷史描寫并非小說的主要價值,按照史詩化小說的要求來看,作品遠未達到史詩的深廣度和對歷史的詩性思考。在中國這個歷史書寫高度發(fā)達的國度里,宏闊視野下的宏大敘事和 歷史的詩性思考(哪怕作者的歷史觀會遭受質(zhì)疑)這兩點是史詩化小說的必然要求。雖然當(dāng)代歷史小說以民間視角講述歷史,或者說以普通人的命運來進行歷史的敘 述已經(jīng)成為書寫歷史常用的方式,但它們不能成其為史詩性小說。

    小說以上世紀(jì)50年代末西藏上層反動分子的武裝叛亂直至現(xiàn)今長達60多年的西藏社會變遷作為社會背景,寫一段廣闊的時空里人的命運,以藏族文化 精神觀照人,更多地凝聚了生命之思,是靈魂的對話和囈語。它啟迪眾生如何在歷史颶風(fēng)的裹挾下安放自己的靈魂。所以,它是一部靈魂之書。正是在這一層面,小說才顯示了文學(xué)本身對人的關(guān)懷、對人的生存和命運的思考,從而有了優(yōu)秀的文學(xué)作品感人肺腑的審美感染力,以及豐富人的心靈、提升生命認知的深刻性和超越性。

    當(dāng)小說的敘述者晉美旺扎在自己生命的最后階段,以回憶來講述一生時,歷史已經(jīng)成為往事。正所謂往事如風(fēng),歷史如風(fēng),在他的回憶中,西藏的每一階段每一次動亂和變革如一場場颶風(fēng)掠過。西藏社會的眾生,貴族、僧人、平民被一場又一場的歷史颶風(fēng)吹來吹去,改變著生命的軌跡。然而,在晉美旺扎看來,人在歷史中不論經(jīng)歷怎樣的艱辛,怎樣的滄桑,最重要的是內(nèi)心的皈依,對生命靈魂的安放。所以,人的存在與歷史之間形成了一個“身在風(fēng)中”的隱喻。小說中人們的命運,一方面身在風(fēng)中而身不由己,另一方面也在每個人生命軌跡的描述里,把靈魂的安放作為人生存的意義,作為不能被風(fēng)完全裹挾的存在之根來進行“身在風(fēng) 中”的思索。由僧人還俗的羅扎諾桑,緊跟著政治形勢進行人生的選擇,也許這并沒有錯,但他沒有心靈的慈悲和感恩,必然意味著放逐了自己的靈魂,最終在藏人最為看重的生死輪回的生命之思中,留下悔恨和遺憾而辭世。努白蘇管家為了報答努白蘇家族的恩遇,在幾十年時間里,他自甘承受污名、放棄自己的幸福不離不棄地照顧孤身一人的努白蘇老太太。他備受苦難的折磨,在深深的苦海里葆有感恩和慈悲之心,“文革”結(jié)束后又不顧年老邁入利益眾生的事情,這些讓他的靈魂得以 安放,生命有了價值。貴族瑟宕二少爺始終堅持自己的政治信仰,在西藏貴族上層反動分子叛亂開始時,他就旗幟鮮明地站在共產(chǎn)黨和解放軍的一邊,從來沒有考慮 過自己貴族特權(quán)利益的損失。他真心喜歡新社會,擁護人民的翻身。但瑟宕家族也在歷史的風(fēng)中生活坎坷,備受磨難?!拔母铩苯Y(jié)束后,他依然站在一位知識分子的 理性立場擁護黨的領(lǐng)導(dǎo),并為西藏的發(fā)展而操心。所以,瑟宕二少爺是在歷史的颶風(fēng)中以堅定的政治信仰安放了靈魂的人。小說圍繞晉美旺扎的生活還寫到了眾多形形色色的人物,其中希惟仁波齊活佛是一位智者和仁者,他以慈愛和利益眾生的教導(dǎo),將藏族宗教文化里的苦難與救贖、自省和修持作為人生的向?qū)д樟亮藭x美旺扎 的心靈,師生的靈魂都安放于歷史和塵世的風(fēng)中,成為小說中耀眼的光亮。

    這是一部以人的關(guān)懷為立足點的小說,它寫到了叛亂貴族的壞和對他們的憎惡,也寫到了進步貴族的好和對他們的同情;它寫到了翻身解放的貧苦民眾的 新生活和喜悅,也寫到了其中一些人的無賴和貪婪。不過,小說始終以人如何安放自己的靈魂這樣的視角來寫作,以藏族文化的慈悲,對所有人都心懷悲憫。因此, 小說不以歷史和人性的反思為重點,而以生命的意義和價值為核心?;诖耍梢哉f在《祭語風(fēng)中》這部小說中,人和歷史之間的糾纏是“身在風(fēng)中”的隱喻,凝聚生命之思,有深入靈魂去觀照和澄澈生命價值的意義。這是一部關(guān)于靈魂安放和生命之思的小說,它令人感動,悟覺人生的價值,這種形而上的超越性讓讀者的心靈受到洗滌,精神得以提升。

    《祭語風(fēng)中》給人的悟覺首先是關(guān)于人生的苦難和救贖。小說以苦難作為人的救贖的必由之路,在磨難中以自省和修持去實現(xiàn)精神的升華和證得生命的圓滿,這是來自于藏文化和藏族宗教信仰的人生態(tài)度。小說寫希惟仁波齊活佛告誡晉美旺扎要將塵世作為修煉的道場,將利益眾生作為人的救贖。這應(yīng)該是這部小說的文眼。小說讓人感懷生命的慈悲與人生的意義。小說一開始寫叛亂時希惟仁波齊帶著弟子逃亡,這不是出于其他,而是不愿意殺生,因為戰(zhàn)爭是最大的殺生。晉美旺扎則參悟了希惟仁波齊活佛的教誨,將心懷慈悲利樂有情眾生作為生命的真正意義。由于藏人極為看重死亡,超度亡魂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晉美旺扎就經(jīng)常在對人的 生命和命運的同情惋嘆中,為死者的靈魂進行牽引和超度,讓他們的靈魂承載善惡的果報,像風(fēng)一樣清揚而去。晚年的晉美旺扎告別俗世又重新成為一名僧人,一名天葬師,在天葬臺上為亡魂指引道路,給活人慰藉,也救贖自己。小說以自然、嚴肅、尊崇的語言,描寫晉美旺扎在天葬這個為死者完成最后心愿的儀式中,心靈經(jīng)受洗禮、靈魂得以安放。

    苦難與救贖、生命的慈悲這兩個方面是藏族文化中人生態(tài)度和生命之思的核心?!都勒Z風(fēng)中》具有觀照一個民族文化精神的意義,在領(lǐng)悟和受益這種文化對人的啟示的同時,我們也感受到其文化精神的核心指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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