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澤仁 文/圖

   六匹馬，馱著我們，還有我們的行李丁丁當當走向立乃村后的大山腳下，走進蜿蜒崎嶇的峽谷，周遭大山嵯峨。谷中一道河水清冽淌出，水底的黑白石子在透明的水波下顫動著。河兩岸長滿了成片濃密的鳶尾，因為寒冷，花朵稀疏。幾棵又幾棵開滿白色碎花的竇潔子樹臨水生長，初秋時節(jié)，樹上就會結(jié)滿色澤美麗的紫色小漿果，引來林間的鳥雀啄食，牧人遇見了也去歡喜地摘來吃。馬匹不時去渡過一座搭建在河水上的簡易木橋，接著就會迎來一段向上的坡路。越往峽谷深處，鳶尾花就越發(fā)稀少了，我們開始朝著山道攀行。 南杰騎在最前面的一匹馬上引路，雍貝騎在她身后的那匹馬上，她偶爾回頭看看雍貝和雍貝之后的我一眼，目光又回落到雍貝臉上，內(nèi)心升起喜歡，面目就顯出安適和坦然。吉美騎在最后一匹馬上看守我身后那兩匹馱著行李的馬，怕它們丟失了東西。馬背上的雍貝，沒有顯出新奇或是驚慌，就只那樣的穩(wěn)重騎行，仿佛生來就是一位騎手。

   隨著海拔高度的升高與緯度的增加，一路上的植被類型也在不斷發(fā)生著變化。穿越深闊的暗針葉林，六匹馬起起落落的腳力踩出了一個馬幫的回音，所有的植物在各自的生命活動中散發(fā)出了清新怡人的芬多精，吉美為此小聲哼唱起了愉悅的歌兒，細聽卻又像是兩只云雀在不遠處鳴囀。再往上走，周遭的林木又轉(zhuǎn)換成了密致的高山杜鵑林，無數(shù)修長的木流蘇垂掛在樹枝上，像哈達。一路沉默的南杰轉(zhuǎn)頭來開始與我說話“六月間，這里的每一棵樹都開滿了粉白的花朵，一樹樹的煞是壯觀好看，我一個人經(jīng)過，總能聽到一朵、兩朵花鈍落的聲音。最初，我以為是馬雞飛落了，輕聲走入林中打探，身后又會落下一朵、兩朵花，那聲音厚重沉實，林中又過于安靜，我就慌忙走出了林子......”南杰說話聲音秀氣，我聽得時斷時續(xù)，過風吹送著南杰話語中杜鵑花的香氣。前路逐漸敞亮起來的時候，路邊的杜鵑樹開始變得稀稀落落了，只見路旁堆壘著高高低低的新鮮柴垛。再往上就沒有樹木了，只有矮腳盤香和淺草，路邊的山包上緊貼著密密麻麻的貌似多肉植物的草葉，從草心抽出來一枝枝薔薇紅的花柱在風中頻頻點頭。雍貝在前方的馬匹上頭低得越來越沉，以為他瞌睡，我喊了聲貝，他回頭看我，面色灰白嘴唇有些發(fā)紫。南杰回望我們后一躍下馬，從路邊的淺草中折斷幾根盤香枝別在雍貝的耳際，說是可以抵御高反。剩余的兩根遞給我，細小的枝葉上積著一層薄薄地灰色粉塵，深嗅有松脂的清香氣味，安人心神。

   走到一處草坪，南杰和吉美下馬一起去扶雍貝，說是在此處稍作歇息。雍貝的臉色恢復了紅潤，他取下盤香枝插進吉美濃密的頭發(fā)里，兩人由此發(fā)出了嬉笑聲。馬兒徑自走向草坪深處的水洼里飲水，打著酣暢的響鼻，頸項上銅鈴鐺隨馬兒鬃毛的抖動發(fā)出了“鐺鐺”的聲音。馬兒飲飽了水，轉(zhuǎn)身朝我們走來。繼續(xù)騎行，不知過了多久，日光在頭頂上游移，漸漸偏西。雍貝在前方問南杰，阿尺，巴烏牧場還有多遠？南杰指向眼前的山峰說，登上這座峰頂就到了?；赝宦方?jīng)過的河谷，早已不知去向，我們身處的位置幾乎與周遭巍峨的山巒平齊了。我從衣兜里取出手機測試海拔高度，4820米。